青铜炮炸开的玄冰碎片里裹着血色星砂,江晦踏着翻涌的浪头后撤三步,见那飞溅的冰碴竟在半空凝成《药王典》残页。黑帆船桅杆上的东海王旗猎猎作响,旗面金线绣着的不是蟠龙,而是三百具机关人偶拼接的阵图。
"江大人可识得这个?"迷雾中飘来玉磬清音,九重鲛绡帐后转出个戴青铜傩面的女子。她指尖缠绕的冰魄丝突然绷首,将落下的玄冰碎片串成星链,"这是青蘅前辈用八百活皿脑髓绘制的《九州锢龙局》真迹。"
陈延礼的鎏金匕首刚要劈开帐幔,海面突然升起二十西尊青铜鼎。鼎内沸腾的靛蓝液体中,漂浮着刻有朝臣生辰的冰俑。陆昭容的铁算筹击碎鼎耳,飞溅的液体在空中凝成漠北文字:"辰时三刻,钥启天门。"
傩面女子广袖翻卷,袖中飞出七十二枚玉连环。铜鼎随环音移位,鼎身上的饕餮纹竟开始啃食冰俑。"当年药王谷用活人饲蛊,如今轮到诸位饲鼎了。"她傩面突然裂开半幅,露出的下颌刺着东海鲛人王族的鳞纹。
苏砚舟的义肢轧过甲板,精铁关节裂出青铜齿轮。齿轮嵌入鼎耳刹那,鼎内液体突然冻结成镜面——映出的不是众人倒影,而是青蘅子正在冰原上布阵的画面。阵眼插着的正是放大百倍的玉璜,璜身缠绕的金线虫拼出"午时"二字。
"原来锢龙局要锁的不是漠北铁骑。"裴照的连弩射穿三面铜镜,镜屑纷飞中显出东海礁石群的全貌,"这些青铜鼎的位置,对应的是二十年前沉没的东海战船!"
黑帆突然鼓满腥风,傩面女子的冰魄丝绞住江晦手腕。玉璜触及丝线的瞬间,归墟海眼喷出九道水柱。水帘中浮现的楼船甲板上,三百机关人偶正将玄冰填入炮膛,炮口纹路与太医院地底棺椁如出一辙。
"看看这些活皿最后的模样。"女子扯断三根冰魄丝,丝线落地化作人形冰雕。冰雕心口处嵌着青铜匣,匣内羊皮卷写着"以璜为匙,以皿化兵"。陈延礼的匕首突然转向,削落她半幅傩面——那残缺的面具内层,竟用金漆写着江晦的乳名。
惊雷劈中海面时,青铜鼎群突然炸裂。飞溅的冰俑碎片中,三百金线虫聚成青蘅子虚影。虚影指尖点向玉璜,归墟海眼顿时腾起玄冰风暴。陆昭容的算筹劈开浪涛,厉声喝道:"锢龙局要炼的不是兵器,是能把活人变成机关傀儡的玄冰髓!"
傩面女子突然扯开鲛绡外袍,心口处嵌着的冰魄珠正与玉璜共鸣。她十指插入珠内拽出血色丝线,丝线另一端竟连着黑帆船底的三百童男。"这些孩子才是真正的钥匙,"她将丝线缠上江晦脖颈,"他们的心头血能融..."
话音戛然而止,龙九的孔雀翎大氅突然裹住童男。翎毛根根首立如刃,将血色丝线尽数斩断。老妪的珊瑚轿破浪而来,轿帘掀开处飞出二十西枚骨铃。铃音震碎冰魄珠的刹那,归墟海眼突然显出门阙倒影。
"天门要开了!"苏砚舟的义肢突然暴长三尺,精铁指尖刺入自己太阳穴。扯出的记忆冰晶里,青蘅子正将玉璜插入某个孩童天灵盖——那孩子眉眼与江晦幼时画像分毫不差。
黑帆船甲板突然倾斜,九尊青铜炮调转方向。傩面女子踏着炮管跃至高空,冰魄丝在空中织就血色星图:"当年药王谷被屠,青蘅前辈剖开亲子的颅脑,将锢龙局最后一重机关封入玉璜——江大人可知自己就是那把活钥匙?"
暴雨裹着冰雹砸落,江晦的玉璜突然融入掌心。金色脉络蔓至眼瞳时,他看见归墟深处矗立着青铜巨门。门环上缠绕的不是锁链,而是三百条浸泡在玄冰中的大脑经络——每条经络末端都系着朝臣名讳。
"未时三刻,经络尽断。"龙九的翎刃突然刺穿老妪心口,拽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冻着漠北虎符的玄冰,"东海要的从来不是矿脉,是这能把活人炼成兵器的锢龙秘术!"
青铜炮齐鸣的刹那,黑帆船底伸出百条青铜触手。触手尖端裂开口器,将童男们吸入腹中。陆昭容的算筹燃起幽火,火光中映出二十年前药王谷的惨象——八百弟子不是被屠,是自己跳进熔炉化作了玄冰髓。
江晦的掌心突然迸射寒光,玉璜形制的光刃劈开海浪。归墟海眼沸腾处升起青铜祭坛,坛心插着的巨剑剑格处,赫然镶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
"午时到了。"傩面女子扯下最后半幅面具,露出与江晦七分相似的面容。她指尖金线刺青突然活过来,顺着冰魄丝爬向玉璜光刃:"兄长,该把青蘅血脉还给锢龙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