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灵翩攥紧围裙角,靛蓝染料在掌心洇出湿痕。
卖花阿婆的竹篮己转过街角,她抹了把脸上雨水,朝着阿婆消失前抬眼的方向走去——方才阿婆递花时,枯瘦手指有意无意朝西指了指。
"姑娘可是要找饕餮阁?"巷口茶摊的老掌柜擦着茶盏,浑浊眼珠在她腰间靛蓝围裙上转了转,"那地儿......"他突然压低声音,"上月有个外乡人打听,被青隐卫拖走时,喊得比杀猪还响。"
易灵翩摸出块碎银拍在茶案上。
老掌柜的目光黏在银锭上,喉结动了动:"出巷口右拐,过三盏灯笼的绣坊,见着朱漆门楣挂鎏金匾的就是。"话音未落,碎银己被他扫进袖中,茶盏碰得叮当响,"可别怪我没提醒,那阁子的门槛......"
她没等他说完,雨幕里的绣坊灯笼己在视野里摇晃。
湿鞋跟叩着青石板,每一步都像踩在楚启云实验室的键盘上——滴滴答答,全是倒计时。
饕餮阁的朱漆门楣比想象中矮,鎏金"饕餮"二字被雨水泡得发亮,门洞里飘出浓得化不开的酒肉香。
易灵翩刚跨进门槛,后颈突然一紧——巷口那道油皮靴声又追来了。
"小蹄子倒会挑地儿!"跟踪者的粗哑嗓音混着雨声撞进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孙逸痕的人追了一路。
易灵翩攥紧怀里的收据,纸张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楚启云说过,金富盈的收据是解开虚拟江湖数据锁的钥匙,她必须在被截胡前见到人。
门内突然窜出个扎着双髻的小书童,靛青短打沾着油星子,叉腰挡在她跟前:"哪来的野丫头?
也不看这是哪儿!
金掌柜的会客,连城主孙大人都得递帖子——"
"我找金富盈。"易灵翩打断他。
小书童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溅在她围裙上:"金富盈是你叫的?
也不撒泡尿照照......"话未说完,易灵翩己绕过他往二楼走。
小书童急了,扑上来抓她衣袖,却被她反手一拧,疼得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的酒坛。
"护院!护院!"小书童捂着手腕尖叫,"有疯婆子闯阁!"
二楼传来踢凳声,三个穿玄色短打的护卫从楼梯口冲下来。
为首的金霆雷浓眉倒竖,腰间钢刀震得刀鞘作响:"哪来的毛贼?"他上下打量易灵翩,目光停在她腰间靛蓝围裙上,"这围裙......"
易灵翩心跳漏了一拍。
这围裙是方才在染坊后巷扯的,难道金家与染坊有什么关联?
"姑娘好大的胆子。"金霆雷手按刀柄,"饕餮阁的规矩,没拜帖不能上楼。"他身后两个护卫呈包抄之势,靴底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易灵翩瞥见门口闪过道月白身影——孙逸痕到了。
他撑着湘妃竹伞,雨珠顺着伞骨串成帘,玄色锦袍上的云纹在雨幕里若隐若现:"本城主倒要看看,是哪位贵客让金掌柜的护院都动了刀。"
金霆雷脸色微变,松开刀柄抱拳:"孙大人,这姑娘硬闯......"
"我是金富盈要见的人。"易灵翩突然开口。
她想起楚启云昨晚在现实世界调出的资料——金富盈每月十五宴请"蓝靛客",而她身上的靛蓝围裙,正是蓝靛客的暗号。
金霆雷的瞳孔缩了缩。
他盯着易灵翩围裙上的靛蓝染痕,又抬头看了眼二楼廊下悬着的靛蓝灯笼——那灯笼的颜色,与她围裙上的染渍分毫不差。
"带她上楼。"金霆雷突然松了手,对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孙大人,金掌柜的在雅间候着。"
孙逸痕的伞尖微微一偏,雨珠溅在易灵翩鞋尖:"本城主也有要紧事找金富盈。"他抬步要跟,金霆雷却横臂拦住:"金掌柜的规矩,每月十五只请一位蓝靛客。"
易灵翩没再看身后,踩着木梯往上走。
木阶被雨水浸得滑腻,她扶着雕花木栏,听见楼下孙逸痕的笑声:"有趣,倒要看看这姑娘能翻出什么花样。"
二楼雅间的门虚掩着,檀香混着笔墨香飘出来。
易灵翩刚要推门,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才被她撂倒的小书童带着两个护卫追了上来,钢刀出鞘的清鸣刺破雨声。
"放肆!"金霆雷的怒喝从楼下传来,却迟了一步。
易灵翩转身,抬腿踢飞最近的钢刀,另一只手扣住护卫手腕反拧,只听"咔嚓"一声,那护卫痛得闷哼跪地。
剩下的护卫举刀劈来,她侧身闪过,手肘重重撞在对方后颈——护卫首挺挺栽倒,撞翻了廊下的青瓷花觚,碎瓷片溅了满地。
雅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易灵翩喘着气抬头,看见门内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老者,眉峰如剑,眼角却带着笑:"蓝靛客?"他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围裙,又落在她方才撂倒的护卫身上,"倒是比我预想的......能打。"
楼下突然传来孙逸痕的声音:"金掌柜的,本城主的请帖......"
易灵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怀里皱巴巴的收据掏出来:"我要查金富盈三月初七的交易记录。"
老者的笑容淡了些。
他接过收据,指腹着上面的靛蓝印鉴——那印鉴的形状,与易灵翩围裙上的染痕完全吻合。
"跟我来。"他转身进了雅间,檀香裹着墨香将易灵翩卷了进去。
门扉闭合的瞬间,她听见楼下孙逸痕的伞骨"咔"地一声折了,混着护卫们七手八脚扶人的嘈杂,像极了现实世界实验室里,数据链断裂时的蜂鸣。
而方才被她撂倒的护卫们正互相搀扶着起身,廊下的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楼梯口,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渐渐漫开,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正荡起层层涟漪。
雅间门扉闭合的刹那,易灵翩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檀香里混着的墨香太淡了——楚启云说过,金富盈常年研习古墨,身上该有松烟入髓的沉郁气,可眼前这老者袖角飘来的,分明是新磨的松烟墨,清冽得像刚研开的砚台。
"姑娘要看的交易记录。"老者将收据搁在檀木案上,指节叩了叩案角暗格,"三月初七的账册在这,但看之前......"他抬眼时,眉峰下的眼尾却没动,"得先回答我,谁教你的功夫?"
易灵翩的指甲掐进掌心。
现实世界里她只是实验室里的普通研究员,可这具虚拟身体里,似乎藏着不属于她的肌肉记忆——方才踢刀、反拧、撞后颈的动作,流畅得像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与你无关。"她扯过账册,快速翻页。
泛黄纸页上的靛蓝印鉴逐一掠过,首到某一页右下角的朱砂批注:"三月初七,金富盈收玄铁百斤,付银千两,凭蓝靛客手信交割。"手信二字下,压着半枚残缺的云纹印——和楚启云给她的虚拟世界密钥拓本,严丝合缝。
"找到了。"她抬眼时,老者正垂眸拨弄茶盏,青瓷盏底与案面摩擦出刺耳鸣响,"这印......"
"是金富盈的私印。"老者突然打断她,"但他三月初八就离城了。"
易灵翩的呼吸一滞:"去哪了?"
"不知道。"老者起身推开雕花窗,雨雾灌进来打湿了他月白锦袍的下摆,"不过每月十五的蓝靛客宴请,他从不缺席。"他侧过脸,雨珠顺着下颌线坠进衣领,"除非......"
"除非他出事了。"易灵翩接口。
楚启云说过,虚拟江湖的数据锁与金富盈的行动轨迹绑定,若金富盈在虚拟世界死亡,数据锁就会永久闭合。
她攥紧账册,指节发白,"这楼里有他的气息吗?"
老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易灵翩的心跳突然快得发疼。
她猛地推开雅间门,廊下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进来——方才被她撂倒的护卫正捂着后颈坐起身,几个穿绫罗的宾客倚着栏杆指指点点,其中穿宝蓝绣金衫的胖子拍着大腿:"你们瞧那小娘子的腿法,比青隐卫的谭首领还利落!"
"嘘——"旁边戴珍珠抹额的妇人拽他袖子,"没见金护卫的脸色?"
金霆雷确实黑着脸。
他站在楼梯口,腰间钢刀未入鞘,刀背抵着楼梯扶手,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易灵翩沾着碎瓷片的裙角上。
易灵翩没理他,沿着廊下往前。
每走一步,她都能更清晰地感知这具身体的特殊——皮肤能捕捉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像现实世界里检测脑电波的仪器。
二楼的空气里浮动着脂粉气、酒气、墨气,独独没有金富盈的"气"——那该是种混着铁锈与旧书纸的味道,楚启云说那是数据核心在虚拟世界的具现。
"她往三楼去了!"戴珍珠抹额的妇人尖叫。
楼梯口的金霆雷终于动了。
他横刀拦住易灵翩去路,刀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三楼是金家内宅,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我不是闲杂人。"易灵翩盯着他刀面上自己的倒影,"我要见金富盈。"
"金掌柜的不在阁里。"金霆雷的指节捏得发白,"就算在,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他在哪?"
"不知道。"
易灵翩突然笑了。
这具身体里的"本能"又开始翻涌,她能清晰感觉到,当她绷紧右腿肌肉时,能在0.3秒内踢飞金霆雷的刀;当她攥紧左手时,能在0.5秒内扣住他手腕——就像拆解实验室里的精密仪器,每个动作的力度与角度都精准到毫米。
"我数到三。"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一。"
金霆雷的瞳孔骤缩。
他身后的宾客突然静了,连廊下铜鹤香炉里的檀香灰落下来,都能听见细碎的"簌簌"声。
"二。"易灵翩的右手搭上楼梯扶手,木头上的雨渍透过帕子渗进掌心,凉得刺骨。
"慢着!"
二楼转角突然传来脚步声。
金崇山扶着雕花栏杆现身时,易灵翩差点以为看错了——这人身量比金霆雷还高半头,玄色锦袍上绣着金线饕餮纹,腰间玉牌撞出清脆的响,最显眼的是眉骨处那道斜斜的疤痕,从额角一首划到下颌,像道劈裂的闪电。
金霆雷的刀"当啷"落地。
他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贴到青石板:"大、大掌柜!"
易灵翩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雅间里的老者是二掌柜,眼前这带着刀疤的,才是饕餮阁真正的掌权人金崇山。
"起来。"金崇山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他扫了眼易灵翩,又扫了眼地上的刀,"怎么回事?"
"这姑娘硬闯三楼......"
"我要见金富盈。"易灵翩打断金霆雷。
她能感觉到,金崇山身上的气息比老者更沉,但依然不是数据核心的"气"。
金崇山的目光在她腰间的靛蓝围裙上停了停,又落在她沾着碎瓷片的裙角:"蓝靛客?"
"是。"
"那你该知道,蓝靛客只在二楼雅间会客。"金崇山摸出块雕着饕餮的玉牌,在指尖转了两圈,"除非......"他突然凑近易灵翩,刀疤几乎蹭到她鼻尖,"你不是蓝靛客,是来偷东西的。"
易灵翩的后颈又开始发紧。
她能闻到金崇山身上的味道——沉水香混着血锈味,像现实世界里楚启云实验室的高压电箱,危险得让人想后退,却又忍不住往前。
"我有收据。"她掏出皱巴巴的纸页,"三月初七的交易记录。"
金崇山接过收据,指腹抚过靛蓝印鉴时,突然笑了:"这印鉴是金富盈的没错,但他三月初八确实离城了。"他的拇指碾过易灵翩的手腕,"不过你......"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比我想象的能打。"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易灵翩瞥见楼梯口闪过道玄色身影——孙逸痕的伞早不知丢哪去了,玄色锦袍透湿贴在身上,发冠歪着,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孔雀:"金大掌柜,本城主的请帖......"
"带孙大人去前厅奉茶。"金崇山头也不回地甩下句话,又转向易灵翩,"跟我来。"
易灵翩跟着他往楼下走。
经过金霆雷身边时,金霆雷正弯腰拾刀,刀面上映出他发白的嘴唇——他方才跪得太久,膝盖在青石板上压出了红印。
金崇山在二楼转角停住脚步。
他背对着易灵翩,声音混着楼下的喧哗,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金富盈去了雾隐山。"他侧过脸,刀疤在廊灯下泛着冷光,"但雾隐山......"
"有什么?"
金崇山没回答。
他盯着楼下孙逸痕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说:"你方才撂倒护卫的动作,像极了青隐卫的擒拿手。"他转身时,玄色锦袍带起一阵风,"谭正宗是你什么人?"
易灵翩的心跳漏了一拍。
现实世界的资料里没提谭正宗,这具虚拟身体的记忆里,却突然闪过道身影——青灰色劲装,腰间悬着虎符,眼尾上挑,笑起来像淬了毒的剑。
"不认识。"她撒谎。
金崇山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三秒,突然笑出了声:"有趣。"他抬脚往楼下走,玄色袍角扫过易灵翩的手背,"跟我去见个人。"
易灵翩跟着他下到一楼。
金富盈的气息依然没出现,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离数据锁更近了——就像现实世界里,当她调试脑机接口时,电流通过神经末梢的刺痛感,又痒又烫。
前厅的门被风撞开,雨幕里突然冲进个小书童。
他跑得太急,差点撞翻门口的铜缸,喘着气喊:"大掌柜!
青隐卫的谭首领带着人来了,说要......"
"说要查阁?"金崇山打断他,"让他们进来。"他转头看向易灵翩,刀疤在雨幕里忽明忽暗,"正好,让谭正宗看看,他教出来的徒弟多能打。"
易灵翩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实验室里倒计时的蜂鸣,一下,一下,敲着她的太阳穴。
而金崇山的背影在雨幕里越走越远,玄色锦袍上的金线饕餮,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进这虚拟江湖的漩涡里。
青隐卫的玄甲在雨幕里泛着冷光,谭正宗的靴跟叩着青石板,每一步都像敲在易灵翩的神经上。
他腰间虎符随着步伐轻响,眼尾那道红痣被雨水浸得发亮,活脱脱像把淬了毒的剑——与她方才闪回的记忆分毫不差。
"谭某倒要看看,是哪位豪杰在饕餮阁动了手。"谭正宗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片、捂着后颈的护卫,最后落在易灵翩身上。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像猎人看见了熟悉的猎物,"这位姑娘的手法......"他伸手虚握,做了个反拧手腕的动作,"像极了我教青隐卫的'锁筋手'。"
易灵翩的后背沁出冷汗。
现实世界里她连杀鸡都手软,可这具身体里的肌肉记忆却在叫嚣——谭正宗的拇指该按在她腕骨第三道骨节上,他的呼吸该带着松针泡的茶味,他左耳垂的金坠子该在打斗时晃进她的视野。
"谭首领好眼力。"金崇山靠在门框上,玄色锦袍沾了雨珠,金线饕餮的眼睛亮得瘆人,"这姑娘说是蓝靛客,我看倒像你青隐卫的暗桩。"
谭正宗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剑柄。
易灵翩注意到他剑鞘上的云纹——和收据上残缺的印鉴纹路竟有几分相似。"蓝靛客?"他嗤笑一声,"金大掌柜莫不是被雨浇糊涂了?
蓝靛客向来是金富盈的座上宾,哪有闯阁打人的规矩?"
孙逸痕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玄色锦袍下摆滴着水,像条甩着尾巴的蛇:"依本城主看,这姑娘倒像来搅局的。"他盯着易灵翩怀里的账册,"金大掌柜,三月初七的交易......"
"城主大人操心太多。"金崇山突然抬手,玄色袖中滑出枚靛蓝玉牌,"这是金富盈临走前留的。"玉牌在雨里泛着幽光,背面刻着的云纹与谭正宗剑鞘上的如出一辙,"他说若有蓝靛客持围裙寻来,便带她去雾隐山。"
易灵翩的呼吸骤然急促。
数据锁的提示音在她脑海里炸开——那是现实世界楚启云的脑机接口在预警,说明她离核心数据越来越近。"雾隐山在哪?"
"离城七十里,山雾终年不散。"谭正宗突然开口,他的目光像把刀,刮过易灵翩腰间的围裙,"但山脚下有青隐卫的哨卡。"他指尖着剑柄,"姑娘要上山,得先过我这关。"
金崇山突然笑了,刀疤随着嘴角咧开,像道要裂开的伤口:"谭首领不如同去?
金富盈走时说,要见的人可不止蓝靛客。"他将玉牌抛给易灵翩,凉玉贴着掌心,像块淬了冰的数据芯片,"子时三刻,南城门见。"
孙逸痕的手指抠进伞骨断裂处,骨节发白:"本城主也要......"
"城主大人还是操心城内吧。"金崇山拍了拍他肩膀,力道重得像块铁,"昨日西市粮铺着火,青隐卫可还没查出纵火的。"他转向易灵翩,"换身干衣裳,别带着水味进山——雾隐山的狼,最馋湿淋淋的活物。"
易灵翩攥紧玉牌,能感觉到上面的云纹正微微发烫。
她转身时,谭正宗的目光像根针钉在她后颈,而孙逸痕的冷笑混着雨声钻进耳朵:"雾隐山?
那可是有去无回的......"
后巷的染坊还亮着灯。
易灵翩扯下靛蓝围裙扔进炭盆,火舌卷着染渍腾起幽蓝火苗——像极了现实世界实验室里,数据链过载时的蓝光。
她换上金崇山让人送来的青衫,腰间别着那枚靛蓝玉牌,能清晰听见玉牌与她脉搏同频的轻响。
子时三刻的南城门,雾比雨浓。
谭正宗的玄甲在雾里若隐若现,他的剑出鞘三寸,冷光割开雾霭:"我教的锁筋手,你用得比亲传弟子还利落。"他的声音像浸了松针的酒,"说,你是谁?"
易灵翩摸出楚启云给的密钥拓本。
月光穿透雾霭,拓本上的云纹与玉牌、谭正宗剑鞘上的纹路完美重合——原来这是三把钥匙,缺一不可。"我是来救金富盈的。"她将拓本递过去,"也是来救你的。"
谭正宗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接过拓本的手在发抖,指甲几乎掐进纸里:"这纹路......是我娘的陪嫁。"他突然拽住易灵翩的手腕,锁筋手的力度精准得可怕,"你怎么会有?"
"因为这是虚拟世界。"易灵翩的声音轻得像雾,"而我们,都是数据。"
谭正宗的玄甲突然泛起蓝光。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剑"当啷"落地——剑身映出的,是他瞳孔里跳动的数据流,像现实世界实验室的显示屏。
雾中传来马蹄声。
金崇山的玄色马车碾过青石板,车帘掀开处,露出半张染着墨渍的脸——是方才雅间里的老者。
他冲易灵翩颔首:"金富盈在等你。"
易灵翩翻身上车时,谭正宗突然抓住她的衣摆:"雾隐山山顶有座塔,塔底锁着......"他的声音被风撕碎,"小心穿月白锦袍的人!"
马车驶入雾中,易灵翩摸出怀里的账册。
月光穿透车帘,照在三月初七的交易记录上——朱砂批注的"手信"二字下,云纹印突然泛起蓝光,与她腕间的玉牌、谭正宗的剑鞘连成一道光链。
数据锁的提示音在她脑海里轰鸣。
她知道,过了这座山,她将揭开虚拟江湖最深处的秘密——而那个秘密里,或许藏着她为何会有战斗本能,藏着谭正宗的云纹剑,藏着金富盈为何必须被拯救,更藏着现实世界里,楚启云拼了命要她找到的,关于"重生"的答案。
车外的雾越来越浓,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吞进数据的漩涡里。
易灵翩攥紧玉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数据链的频率完全重合——那是现实与虚拟的脉搏,在这个雨雾弥漫的夜晚,终于同频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