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凌深办公室的落地灯还亮着。唐睿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字，抬头时看见老板腕间的银链在微光里晃了晃——自从苏晚来了之后，这条从不离身的链子，总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查得怎么样？”凌深指尖转着那支断笔，笔尖在桌面划出细响，像条蛰伏的蛇。
“苏博士的背景很干净，”唐睿推了推眼镜，调出资料夹，“孤儿，十岁前在城西孤儿院，后被陈默教授收养。她的‘情绪共振’能力……”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监控屏——画面里，苏晚正坐在会议室门口，指尖捏着块银杏叶形状的疤痕贴，“去年那个连环纵火犯的庭审视频，她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盯着被告席，最后对方忽然抱头痛哭，供出了所有藏尸点。”
凌深挑眉，笔尖敲了敲“城西孤儿院”的字样——和他童年住过的街区，只隔三条街。他忽然想起苏晚掌心的疤，浅褐色，像片蜷曲的银杏叶，而母亲的墓碑前，正种着这样一棵树。
“唐睿，”他忽然开口，指尖着断笔的小太阳刻痕，“把她十年前的孤儿档案调出来。”
“凌总，这涉及个人隐私……”
“调。”凌深打断他，视线落在监控屏上——苏晚忽然抬头，望向镜头方向，眼尾的痣在微光里闪了闪，像颗落进黑夜的星。
次日十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凌深的办公桌上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苏晚盯着他指尖的断笔——昨天还完整的笔尖，此刻缺了一角，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啃噬过。
“苏博士昨天的‘看见’，”凌深忽然开口，声线比上次柔和了些，“是天赋，还是后天训练？”
苏晚看见他腕间的银链松了扣，链坠的钢笔吊坠垂在衬衫第二颗纽扣旁——那是母亲葬礼那天，他亲手扣上的位置。“天赋，”她指尖捏紧笔记本，“陈教授说，我的大脑……能接收极端情绪的‘脑电波频率’，转化为画面。”
“极端情绪。”凌深重复，笔尖敲了敲桌面，“比如我的‘无救之魂’，属于极端吗？”
苏晚忽然想起昨夜梦见的画面：暴雨里的小孩忽然转身，露出和凌深同款的冷冽眼神。她闭上眼睛，指尖掐进掌心的疤——这次的画面却格外模糊，只有灰蓝色的雨幕，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墓碑。
“你的情绪……”她忽然睁眼，看见凌深眼底闪过的戒备，“像被冻住的河，表面是冰，底下却藏着漩涡。”
凌深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的涩：“冻住的河？苏博士知道吗？我母亲临终前说，我的眼睛像小兽，藏着不该有的冷静。”他忽然倾身，指尖划过她掌心的疤，“而你掌心的伤，让我想起……”
“想起什么？”苏晚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触到银链下的皮肤——那里有道浅痕，像道未愈的伤。
凌深忽然僵住，指尖的断笔“当啷”掉在地面。十年前的记忆涌来：他蹲在墓园门口，忽然看见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女孩，蹲在不远处的水洼里，掌心攥着片银杏叶，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像朵开在泥地里的花。
“没什么。”他忽然抽回手，指尖敲了敲桌面，“继续。”
苏晚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发现，这个总把自己裹在冷硬外壳里的男人，此刻指尖的温度，竟比阳光更烫。她再次闭上眼睛，试图抓住那模糊的画面，却忽然一阵眩晕——眼前的雨幕碎成光斑，小孩的轮廓越来越淡，只剩母亲墓碑上的“凌”字，在雨里忽明忽暗。
“苏博士？”凌深忽然起身，看见她脸色发白，指尖攥紧沙发扶手，“你怎么了？”
“没事。”苏晚勉强笑了笑，指尖触到口袋里的疤痕贴——陈默说过，过度使用能力会导致神经过载，“只是……你的情绪频率太复杂，像缠成一团的线。”
凌深盯着她额角的细汗，忽然想起监控里她贴疤痕贴的画面——银杏叶形状，和他母亲墓碑前的树，同属一个品种。他忽然转身，从酒柜里倒了杯温水，玻璃杯壁凝着水珠，像那年母亲病房的窗户。
“喝。”他把杯子塞进她手里，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凉，“陈教授没告诉你，接近我这种人，需要代价？”
苏晚抬头，看见他腕间的银链晃了晃，链坠的钢笔吊坠正对着她掌心的疤——十年前的雨，十年后的阳光，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微妙的交集。
傍晚，唐睿抱着文件路过监控室，忽然顿住——屏幕里，凌深正弯腰捡起苏晚掉落的笔记本，指尖划过内页的素描：暴雨里的小孩抱着断笔，旁边贴着片泛黄的银杏叶标本。
“唐特助，”秘书忽然走来，看见他盯着屏幕，“凌总最近总让查苏博士的资料，难道……”
“闭嘴。”唐睿皱眉，视线落在凌深指尖的动作——他正对着银杏叶标本发呆，银链滑进袖口，露出腕间的旧痕。作为跟了凌深五年的助理，他从未见过老板露出这种表情——像被风吹开的雪，露出底下藏了十年的种子。
深夜，凌深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捏着苏晚的银杏叶标本。叶片边缘有锯齿状的缺口，像被小孩咬过的饼干，而叶脉间，用细笔写着：“2010.10.5，捡于城西墓园。”
他忽然想起那年的秋天，母亲刚下葬，他蹲在墓园门口哭哑了嗓子，忽然看见个小女孩蹲在旁边，掌心攥着片带血的银杏叶，抬头看他时，眼尾的痣像颗小太阳：“给你，妈妈说，叶子落了，心别落。”
钢笔尖忽然戳破标本纸，凌深盯着纸上的破洞，忽然笑了——原来十年前的雨里，除了父亲的背影，还有个带着银杏叶的小女孩，在他最孤独的时候，递来了一片带着血的光。
“苏晚，”他忽然对着空气说，指尖着标本上的血痕，“原来你掌心的疤，是替我捡钢笔时划的。”
监控屏上，苏晚正走出大厦，指尖揉着太阳穴，步伐有些踉跄。凌深看见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锁屏是张老照片，七岁的自己蹲在水洼里，旁边站着个攥着银杏叶的小女孩，两人中间，躺着支断了笔尖的钢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