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凌氏顶层的玻璃幕墙上,像十年前那场烧毁墓园的火。凌深攥着断笔的手在发抖,办公桌上的相框被扫落在地——照片里的母亲穿着白大褂,嘴角的笑被摔成碎片,正如他此刻紊乱的情绪频率。
“凌先生!”苏晚推开门时,正看见他踢翻了真皮椅,腕间的银链在闪电里划出刺目的光。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雨声——这是凌深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空气中弥漫着雪松味与铁锈味的混合,像被撕碎的记忆。
“滚出去。”凌深背对着她,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栗,断笔在掌心戳出红印,“别碰我的东西。”
苏晚看见地上的相框碎片,其中一片恰好映出母亲的眼睛——和她噩梦里的画面重叠。她忽然想起陈默的警告:“当他情绪频率超过120%,立刻停止接触。” 但此刻,她看见凌深颤抖的肩线,想起十年前那个在雨里哭哑嗓子的男孩,脚步还是不受控地靠近。
“阿深。”她忽然开口,声线轻得像片羽毛,“十年前的雨,还记得吗?”
凌深忽然转身,眼尾的痣因充血而发红,像滴未落的血。断笔“当啷”掉在地上,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的涩:“苏晚,你知道吗?”他忽然逼近,指尖捏住她的下巴,“你掌心的疤,每到阴雨天就会发疼,对不对?”
苏晚闭上眼睛,指尖掐进掌心的疤——这次的画面来得比任何一次都清晰。
她坠入黑暗,脚底是潮湿的石板路,远处传来锁链摩擦的“哗啦”声。七岁的凌深蜷缩在角落,蓝白校服沾满泥渍,腕间的银链被锁链缠住,断笔掉在脚边,而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被泪水洇湿。
“阿深……”她想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也缠着锁链,每走一步,掌心的疤就扯着疼。
小孩忽然抬头,眼尾的痣在黑暗里闪了闪,忽然把照片举到她面前——模糊的画面里,一辆银色轿车撞在梧桐树上,车牌号“沪A·89765”在雨雾里若隐若现,而副驾驶座上,躺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掌心攥着片银杏叶。
苏晚忽然屏住呼吸——那是她母亲的车牌号,是她噩梦里反复出现的车祸现场,是她一首以为被大火烧毁的记忆碎片。
“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指尖触到照片边缘的焦痕,“这不可能……”
小孩忽然开口,声音混着锁链的响动,却和凌深此刻的声线重叠:“苏晚,你说,妈妈们为什么都要走?”
闪电忽然照亮黑暗,她看见照片背面的字迹:“2010.10.5,城西墓园,阿深与晚晚。” 字迹是母亲的,而照片里,七岁的自己正把银杏叶递给凌深,两人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墓园大门。
现实里,凌深的办公室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苏晚忽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攥着凌深的手腕,指尖深深掐进他腕间的旧痕。他眼底的猩红退了些,却在看见她眼里的泪时,忽然慌了神——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像十年前那场雨,终于有了温度。
“你看见什么了?”他忽然抓住她的肩膀,银链擦过她白大褂的纽扣,“告诉我,照片上有什么?”
苏晚盯着他眼尾的痣,忽然想起照片里母亲掌心的银杏叶——原来十年前的火灾,不是偶然,原来凌深手里的照片,藏着她母亲死亡的真相。
“车牌号……沪A·89765……”她忽然剧烈颤抖,指尖指向他腕间的银链,“还有我妈妈,她……”
话没说完,黑暗再次袭来。苏晚看见无数银杏叶在眼前飞舞,每片叶子上都刻着“别走”,而凌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苏晚!撑住!”
她坠入深海,掌心的疤忽然发烫,模糊的意识里,她终于想起十年前的最后一幕——母亲把她推进墓园的角落,转身时,凌深的母亲正抱着断笔的他跑向消防车,而远处,莫子谦的父亲正握着手机,对着燃烧的墓碑冷笑。
“阿深……”她的声音消散在深海里,指尖松开前,拽下了他腕间的银链,链坠的钢笔吊坠落在她掌心,刻着的“LS”字母,忽然变成了“LW”——那是“凌深”与“苏晚”的缩写。
凌深接住苏晚坠落的瞬间,听见她掌心的银链“叮铃”落地。他看见她指尖攥着张皱巴巴的银杏叶标本,边缘的缺口和十年前他捡到时一模一样,而标本背面,是母亲的字迹:“晚晚的叶子,给阿深做书签。”
“唐睿!”他忽然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栗,“叫陈默教授,现在!”
怀中人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凌深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天,小女孩蹲在水洼里,掌心的血滴在银杏叶上,抬头对他说:“阿深哥哥,妈妈说,叶子落了,心别落。”
原来从那时起,命运就把他们的人生,缠成了解不开的结。原来他一首以为的“无解之症”,从来不是孤独的诅咒,而是两个灵魂在深渊里的彼此凝视——她接住了他的痛苦,而他藏起了她的真相。
苏晚在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是凌深眼底的惊涛骇浪——比任何一次情绪共振都清晰,比十年前的雨更滚烫。她忽然明白,那些反复出现的深海噩梦,那些无法拼凑的童年碎片,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母亲的死,凌深的伤,莫子谦的恨,都藏在那张泛黄的照片里,藏在十年前的银杏雨里,藏在两个小孩掌心的疤与银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