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银杏叶铺满凌氏大厦前的步道，苏晚踩着落叶走向旋转门，腕间的银链随着步伐轻晃——那是凌深的银链，她在医院偷偷戴上，链坠的“LW”缩写贴在脉搏处，像块烧红的铁。
“苏博士，凌总在顶楼等你。”唐睿替她按开电梯，视线扫过她腕间的银链，瞳孔微微收缩——昨夜他亲眼看见凌深在办公室盯着空荡的手腕发呆，指尖反复着掌心的疤痕贴。
顶楼办公室的门打开时，凌深正倚在窗边转笔，银质钢笔在指缝间划出冷冽的弧光。他穿着件深灰色毛衣，领口露出半截锁骨，那里有道新的红印——是苏晚昏迷时拽银链留下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淡粉，像片即将凋零的银杏叶。
“凌先生，”苏晚忽然开口，声线比往日更沉，“我们试试‘记忆共振’治疗吧。”
钢笔在指缝间顿住。凌深转头时，眼尾的痣在阳光下闪了闪：“苏博士知道，这种疗法需要患者完全信任医生——”他忽然逼近，雪松味混着薄荷香涌来，“而我，恰好是最不信任人的类型。”
苏晚没退后半步，指尖触到他毛衣下摆的褶皱——那里藏着她熟悉的温度，像十年前那场雨里，男孩递来的糖炒栗子。“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她忽然抬头，眼尾的痣与他的在晨光里形成微妙的呼应，“但你更怕，那些被锁起来的记忆，永远见不到光。”
凌深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的涩。他转身时，毛衣下摆扫过她的手背，指尖敲了敲办公桌上的牛皮纸袋：“唐睿说，你昨天去了城西养老院。”
苏晚指尖发抖——那是她探访莫明远秘书的地方，老人临终前塞给她半张照片，边角印着“凌素秋”的名字。“只是例行调研。”她勉强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银链，“凌先生，开始吧。”
治疗进行到第三十分钟，凌深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起电话时，指尖在她掌心按了按——这个动作太像十年前那个替她吹伤口的男孩，让苏晚瞬间走神。
“留在这儿，别碰我的东西。”凌深临走前，指尖敲了敲办公桌上的钢笔，尾端的“LW”缩写在阳光里闪了闪。
办公室陷入寂静。苏晚盯着他消失的背影，视线逐渐落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上——深棕色胡桃木，边缘刻着细窄的银杏叶花纹，抽屉锁是老式的铜制转锁，锁孔周围有明显的摩擦痕迹，像被无数次打开又锁上。
她忽然想起昏迷前看见的画面：黑暗中男孩攥着的泛黄照片，边缘有同样的银杏叶花纹。指尖不受控地凑近锁孔，掌心的疤忽然发烫——那是“情绪共振”的前兆，却比任何一次都更清晰。
冷，刺骨的冷。
苏晚闭上眼，看见无数银杏叶在黑暗中沉浮，每片叶子上都沾着雨水，混着铁锈味。她听见锁链摩擦的“哗啦”声，听见男孩压抑的哭声，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叮嘱：“阿深……保护好晚晚……”
“妈妈？”她忽然睁眼，指尖触到抽屉表面的冰凉——这种冷，和她噩梦里的深海一样，和照片里母亲车祸现场的气息一样，是被锁在时光里的绝望。
抽屉锁“咔嗒”响了一声——不知何时，她的指尖己经转动了锁芯，铜制转锁竟缓缓弹开。
凌晨一点，凌深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他盯着腕间空荡的皮肤，忽然想起苏晚戴上银链的样子——链坠的“LW”缩写恰好贴在她掌心的疤上，像命运打的死结。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抽屉锁，铜制转锁发出熟悉的“咔嗒”声，十年前的记忆忽然清晰：母亲临终前，把银链塞给他，说：“阿深，带着晚晚的那份光，好好活下去。”
抽屉缓缓拉开，泛黄的文件页间，掉出半张照片——是苏晚母亲的车祸现场，银色轿车撞在梧桐树上，挡风玻璃的裂痕呈放射状，副驾驶座上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片银杏叶。
凌深指尖发抖，视线落在文件标题上：“2010年10月5日城西路口重大交通事故调查报告”。这是他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文件，里面夹着母亲的日记残页：“莫明远想毁了所有证据，包括晚晚的妈妈……阿深，你要保护好晚晚，她是唯一的证人。”
照片背面，是苏晚母亲的字迹：“晚晚，如果你看见这张照片，记得阿深哥哥的银链，那是妈妈们留给你们的锚。”
他忽然想起下午苏晚站在抽屉前的样子——指尖触到锁孔时，眼尾的痣轻轻颤动，像十年前那个蹲在水洼里的小女孩，掌心的血滴在银杏叶上，抬头对他笑。原来她早就知道，早就认出了银链，认出了十年前的那场火，那场车祸，还有藏在抽屉里的真相。
“苏晚，”凌深忽然对着空气说，指尖划过照片里苏晚母亲的脸，“你说，我们的‘赎罪’，是该解开锁链，还是该带着十字架一起沉下去？”
窗外的银杏叶忽然被风吹起，落在办公桌上，恰好盖住照片里的车牌号——沪A·89765，和苏晚噩梦里的，分毫不差。凌深盯着腕间空荡的皮肤，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十年未有的释然与恐惧——释然于真相的靠近，恐惧于一旦揭开，他与苏晚之间的最后一层伪装，将彻底崩塌。
苏晚站在办公室门口，指尖还留着抽屉锁的凉意。她听见凌深的笑声从里面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像深海里的暗流，终于露出了狰狞的轮廓。
腕间的银链忽然发烫，链坠的“LW”缩写在黑暗里闪了闪——那是“Ling Shen”与“Su Wan”，是两个被命运绑在一起的名字，是母亲们用生命写下的、未完成的救赎。
“阿深哥哥，”她对着门轻声说，指尖划过门上的“凌深办公室”烫金字，“这次，换我来打开你的锁。”
屋内，凌深忽然抬头，视线穿过玻璃，落在她腕间的银链上。十年前的雨，十年后的光，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清晰的倒影——他知道她看见了抽屉里的文件，正如她知道他早就认出了她掌心的疤。
抽屉里的调查报告被风掀起，露出最后一页的签名：“陈默 2010.10.6”——原来从始至终，陈默教授都在暗中拼凑真相，而他与苏晚，不过是命运齿轮上的两颗铆钉，终将在真相的巨轮下，撞出最后的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