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他的耳根烫得厉害，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可以吗？”
林昭轻笑：“可以什么？”
“这样……”他又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对你。”
“当然可以。”她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我们是恋人啊。”
恋人。
这个词让商别鹤的心脏狠狠颤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这样理所当然地将他归入自己的世界，仿佛他本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满是她的气息，那是她手腕上檀木珠串的清香，混合着草原上夜风的凉意，让他止不住的心底产生巨大的愉悦。
“阿昭。”他闷声唤她。
“嗯？”
“我能问问，你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放松下来。
林昭仰头望着星空，声音轻缓：“我是孤儿，被师父捡到的。”
商别鹤收紧手臂，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林昭却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不难过，“师父是龙虎山的天师，脾气有点倔，但心软得很。”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小时候调皮，总偷吃供桌上的桃子，他每次都板着脸训我，可第二天供桌上总会多放几个。”
星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回忆的蜜糖。
“大师姐最宠我，我小时候怕雷，每次打雷她都把我搂在怀里，捂着我耳朵说‘小昭不怕’。”她比划了一下，“她比我高这么多，手臂特别有力，我总觉得她一拳能打飞十个恶鬼。”
商别鹤忍不住笑了：“那有师兄吗？师兄呢？”
“师兄啊……”林昭拖长音调，想起比师父还要忙的人，含笑道：“他表面严肃，其实最惯着我们，我十二岁那年偷喝他的酒，醉得抱着祖师爷的画像喊‘祖师爷救命，有鬼打我让我晕乎乎……’，他也硬是没告状，还帮我瞒过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透着浓浓的幸福。
商别鹤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发丝。
“三年前，师父走了。”她顿了顿，语气依然平静，“师姐师兄他们也都下山了，有的去了苗疆，有的去了东北……龙虎山就空了，我也很少会回去了，这两年都在各种地方。”
商别鹤的心脏微微揪紧，他真的后悔提起来了，可他只是想知道她的情况，可她下一句却说：“我并不难过。”
“师父走的时候，我们都不难过。”林昭咬了一口葡萄，汁水在唇间泛着甜，“他是得道之人，肉身寂灭，魂魄却入了地府阴司，做了判官。”
商别鹤微微睁大眼睛：“判官？”
“嗯。”她笑起来，眼里映着星光，“很厉害吧？他生前就总念叨，说死后一定要去地府当差，继续收拾那些不守规矩的恶鬼。”
她的语气轻快，没有半分哀伤。
商别鹤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平静的样子，她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温柔且平静，因为她发自内心的幸福。
“那，你能……见到他吗？”
林昭点了点头：“每年中元节，他都会上来检查我的功课。”
她难得没有了清冷的姿态，做了个鬼脸，“上次还骂我符咒画得退步了，非要现场教我画三遍。”
商别鹤看着她佯装抱怨却满眼骄傲的模样，胸口泛起暖意。
这才是真正的得道，不是超脱尘世，而是即便生死相隔，牵挂依然如线，将彼此牢牢系住。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孤单。”她突然转头看他，眼睛弯成月牙，“师父说过，天师行走世间，处处都是家。”
夜风拂过草原，掀起一层层温柔的草浪。
商别鹤凝视着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她那么的温柔，也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的想渴求她的爱，因为她的灵魂如此自由，却又如此温暖，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照亮了每一个靠近她的人。
包括他这样……深陷黑暗的人。
“阿昭。”他低声唤她。
“嗯？”
“以后……”他的声音有些哑，“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可以吗？”
林昭怔了怔，随即笑起来，伸手捧住他的脸：“商总，你这是求婚吗？”
商别鹤的耳根瞬间红透，慌乱道：“不、不是！我是说……”
求婚怎么可以在这样的环境，这也太委屈她了。
她笑着吻了吻他的鼻尖：“我知道。”
星光下，她望进他的眼睛，轻声道：“我很喜欢你的家……更喜欢你。”
商别鹤的心脏像是被蜜糖浸透，甜得发胀。
他低头，再次吻住她，这一次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带着某种笃定的温柔。
远处的牧歌声隐隐约约，混着夜虫的鸣叫，像是天地在为这一刻作证。
他终于找到了归处。
是他，找到了归处。
——
草原的深夜，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房车内一片静谧。
因为吃药的原因，所以商别鹤睡得很沉，手臂还紧紧环着林昭的腰，像是怕她半夜消失一样。
林昭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唇角微微上扬。
首到一阵微弱的哭声钻入她的耳中。
“呜……呜……”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贴着车窗玻璃，断断续续，如泣如诉。
林昭猛地睁开眼。
窗外，月光依旧明亮，可草原上却弥漫着一层诡异的薄雾。
她轻轻挪开商别鹤的手，坐起身，指尖在车窗上抹开一小片雾气。
一张惨白的脸，正贴在玻璃外，首勾勾地盯着她。
那是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她没有耳朵，没有舌头，只有一张微微张开的嘴，发出无声的哭泣。
林昭瞳孔微缩，却没有慌乱，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商别鹤，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推了推他：“商别鹤，醒醒。”
让他睡着更容易出事。
他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嗯？阿昭，怎么了？”
林昭点了点他额头，替他开了天眼，对他低声道：“有鬼，我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