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郑家人时，脖颈青筋暴起，活像只炸毛的老鹤，继续骂道：“你脑子进水了？找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坏大事！赶紧让人把她轰下山！这种女骗子就该人人喊打！”
他肥厚的手指几乎戳到郑鸿鼻尖，怒气冲冲的仿佛林昭是他的什么仇人一样。
郑鸿下意识后退半步，皮鞋在泥地里打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搓着手，声音发颤：“王大师，这位林昭大师……是龙虎山的天师……”
“荒谬！”王大师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拂尘首指林昭面门，“老朽师父就是龙虎山的！山中弟子哪个我不认得？你这女娃娃，胆敢冒充龙虎山门人！”
林昭原本平静的眸子骤然一凝，山间雾气在她周身缭绕，黑色风衣被微风轻轻拂动。她缓步上前，布鞋踩在的泥土上几乎没有声响。
“哦？”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敢问尊师名号？”
她倒要看看，哪个弟子教出来的蠢物。
王大师挺首腰板，傲然道：“家师张明远，龙虎山三十二代正宗弟子！小娃娃，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林昭闻言眉头微蹙，这名字她可没听说过，就是胡编乱造吧。
她按住腕间的檀木珠串，原本想施展小法术证明身份，却被他再次打断，而且二次葬被打断了，也不能再继续，所以她也想知道，到底哪个龙虎山弟子收了这么一个蠢物。
“我们这行讲究资历！”王大师见林昭不说话，越发得意，捋着胡须冲村民们嚷嚷：“二十岁能懂什么风水？我看呐，就是骗钱的江湖术士！”
郑雨晴攥紧拳头想上前理论，却被林昭轻轻按住手腕。
女孩抬头，撞见林昭眼底的冷静，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您说我是骗子，我还说您是冒牌货呢。”林昭忽然轻笑，指尖抚过罗盘边缘，声音淡定：“龙虎山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拿来招摇的，不会连你的什么师父都是冒牌货吧，江湖骗子师徒？”
“你！”王大师的胡须彻底歪到耳根，“等着！我现在就给师父打电话，让他来评评理！”
他手忙脚乱地从道袍里掏出老年机，屏幕亮起时映出他涨红的脸。
他要气死了，这种骗子居然还说别人是骗子！
还有这群人！
他都说了那么多了，居然还没有人相信他，等师父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大师！
一群没见识的蠢货！
林昭抱臂而立，黑色风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郑先生，吉时己过，只能改日迁坟了。”
她转向郑鸿，看见对方眉心紧蹙，知道他心里也有点怀疑了，所以又补了一句，“若您担心，不妨等这位……大师的师父到场。”
郑鸿看着王大师对着手机屏幕大喊大叫的模样，再看看林昭冷静的神情，犹豫着点头：“也好……既然被打断了，那就等他师父来了再说。”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墓碑上。
林昭望着王大师躲到松树下打电话的背影，听见他对着话筒嚷嚷“您快来啊，有人砸场子”。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郑鸿抱着装有父亲遗骨的红布袋，旁边助理给他打伞，他死死的护着怀里的袋子，不让一丝雨水碰到它。
“林大师，雨太大了，您先到车里等吧。”郑雨晴侧身为林昭撑伞，郑鸿见状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歉意。
林昭微微颔首，黑色风衣在雨中纹丝不动，竟没有沾上半点水渍。
她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郑雨晴小跑着跟上，手里还攥着那条褪色的红绳。
车内檀香袅袅，郑雨晴手忙脚乱地取出茶具：“林姐姐，我给您泡茶暖暖身子。”
她指尖微微发抖，热水溅在杯沿。
林昭接过茶杯，茶汤清亮，映出她平静的眼眸。“不必担心。”
她轻声道，“换个时间就好了。”
郑鸿坐在副驾驶，闻言松了一口气，他透过后视镜偷瞄林昭，小心翼翼的问道：“林大师，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也有些担心林昭被打扰到了会生气，这些大师不就是这样吗？
脾气大得很，像外面那位，郑鸿望着王大师打电话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十年前的场景，那是父亲刚过世的第三天，灵堂里檀香缭绕。
当时才五岁的雨晴穿着素白的小裙子，怯生生地躲在椅子旁边。
灵堂里，王大师正端着罗盘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王大师突然转身，道袍带起一阵风，“天地玄宗……”
小雨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倒了供桌上的茶杯。
茶水溅在王大师的道袍下摆上，留下几点茶渍。
“赔钱货！”王大师脸色骤变，一把揪住小女孩的胳膊，他以为这个时候只有小女孩和他两个人，所以根本没有收敛自己的脾气，怒气冲冲的大吼：“知不知道这是要坏风水的！”
郑鸿永远记得那一刻，老人枯瘦的手指像铁钳般掐进女儿细嫩的皮肉里，将小小的身子猛地推了出去。
雨晴踉跄着撞上供桌边缘，的手腕在香炉角上划开一道血口。
“王大师！她还是个孩子！”郑鸿慌忙抱起嚎啕大哭的女儿，鲜血己经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袖。
王大师却拂袖冷哼：“冲撞法事，活该受点教训！”
他指着供桌上歪倒的牌位，“看看！令尊的魂魄都被惊动了！”
灵堂里烛火摇曳，将王大师狰狞的影子投在墙上。
年幼的雨晴哭得喘不上气，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掌心，那时候他就在想，这样的人，即便是真的有本事，那他真的会认真替主家做事吗？
这样的品性，如果真的有本事，谁知道会不会用自己的能力干什么坏事？！
……
“爸？”郑雨晴的声音将郑鸿拉回现实，“你没事吧？”
郑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