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呐喊声震天动地，每一个人都带着无比坚定的信仰，仿佛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
孟昭的心神被这些画面剧烈地冲击着。
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手持巨镰，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仙神喋血，金色的血液染红了她的魔铠。
她看到了无面，化作仙界某位大神的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敌方阵营后方，轻易地收割着那些不可一世的仙君的生命。
战争的理由是什么？
孟昭拼命地在这些碎片中寻找着答案。
渐渐地，一个让她浑身胆寒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片被金色云雾笼罩的圣地，云雾深处，是一座由纯粹的光构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之上，锁链捆绑着无数散发着强大灵韵的身影。
他们有的是人族大能，有的是妖族巨擘，有的是其他种族的顶尖强者……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各自神域中惊才绝艳的存在。
但此刻，他们却如同祭品一般，被捆绑在祭坛上，脸上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祭坛下方，无数道貌岸然、宝相庄严的仙神，正盘膝而坐，口中吟诵着古老而神圣的咒语。
随着吟诵，那些被捆绑的“祭品”身上，开始飘散出点点光华——那是他们毕生修为的精华，是他们的气运，是他们的本源！
这些光华汇聚成一条条溪流，最终涌入祭坛中心一个巨大威严的金色光茧之中！
那个光茧，每一次蠕动，都让整个三界为之震颤。
它在……汲取整个世界的养分，来供养自身！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不过是它的看门人与牧羊犬！
“天道……”孟昭的意识在颤抖，她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而更让她如坠冰窟的画面，紧随而至。
她在祭坛的幻影中，看到了无数未来的“祭品”虚影。那些身影，都是还未成长起来的、身负大气运的天才。
而在那无数虚影的最顶端，最耀眼，也最让那个金色光茧“渴望”的……是一个素白清冷的身影。
她的身形还很模糊，但孟昭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独一无二的气质，那清冷孤高的神韵，不是林雪依，还能是谁？！
“混沌圣体……原来……是这个意思……”
孟昭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神魂深处炸开，瞬间传遍了西肢百骸！
所谓的“混沌圣体”，根本不是什么天道宠儿，而是……为“天道”准备的、最顶级、最完美的祭品！
一旦她修炼到极致，就会被“天道”彻底吞噬，化为它成长的终极养料！
而师尊修炼时感受到的痛苦与束缚，正是“天道”在她身上留下防止祭品逃脱的枷锁！
“哈哈……哈哈哈哈……”孟昭的意识在黑暗空间中，发出了近乎癫狂的疯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前世的自己，那个被万魔朝拜的九幽魔尊，究竟在反抗什么了！
她不是要毁灭世界，她是要砸碎这个将众生当做牲畜圈养的牢笼！
她是要掀翻那座以三界为食的天道祭坛！
可是，她失败了。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一片无尽的白光，她看到了自己最后的画面。
她以身化魔，引爆了整个永夜神殿，以自己的神魂俱灭为代价，重创了“天道”的意志，也为她座下的残兵败将，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她看到无面在最后关头，被一股力量狠狠甩出战场，那张光滑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剧烈扭曲的痕迹，那是痛苦，那是不甘。
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金身光影，在白光中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那句话，她听不清。
但那股高高在上，视万物为草芥的漠然，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
“这……这气息……不可能！绝不可能！”渊的意识疯狂翻涌，那苍老的声音此刻尖锐得如同濒死的凶兽在刮擦锈蚀的牢笼，“九幽的权柄？！这……这分明是……是……”
那个早己被诸天仙神联手抹去的存在，只存在于他血脉传承中的名字！
九幽魔尊！
渊兴奋地浑身颤抖。
哗啦啦——！
识海中，仿佛响起了无形锁链疯狂震颤，几欲崩断的巨响！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部魔功会如此契合孟昭吗，也明白为何孟昭能轻易拥有魔神之躯，那根本就是尊主昔日统御万魔的无上神功！
“是您！真的是您！！”渊的声音哽咽了，“苍天泣血，骸骨铺路！属下渊！七魔将之首苍骸的后裔！终于……终于盼到您归来了！”
那个突然出现的“无面者”的身份也瞬间清晰。身为七魔将之一，执掌千幻与假面的无相魔君！
难怪他能欺骗鉴魔镜！那是尊主座下最擅长隐匿与伪装的存在！
他并非外来者，而是感应到尊主气息，早己潜伏在《往生录》或尊主转世灵魂中的旧部！
“属下愚钝！属下该死！竟未能第一时间认出尊主真身！”渊的意识剧烈波动，充满了无尽的后怕。
想到自己之前还曾对尊主有夺舍的意图，他就感到一种亵渎神明的恐惧！
孟昭的意识静静地悬浮在黑暗空间中，久久没有动弹。
良久。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不再有迷茫和困惑，甚至看不到恨意，只剩下冷静。
“无面。”她再次开口。
“属下在。”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孟昭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动用你所有的能力，为我打造最完美的假面。我要成为灵霄宗最出色的弟子，成为静仪仙子最值得信赖的徒弟，成为所有人眼中最无害、最纯良、最有天赋的天才。”
她要骗过所有人。
骗过墨长老，骗过宗主，骗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骗过她最敬爱的师尊。
在拥有掀翻棋盘的力量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潜伏。
“遵命！吾主！”无面者的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兴奋，“您的意志，便是属下的道路！”
她缓缓收回心神，意识退出了识海。
静室中，孟昭睁开了眼睛。
窗外，月华如水，洒在地面上，一片清冷。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抬起头，望向天穹。
那高悬的明月，那璀璨的星辰，在这一刻，在她眼中，都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冰冷的牢笼的装饰品。
而这牢笼中，最美、也最脆弱的那一只笼中鸟，正是一位先天混沌圣体的女子。
“师尊，她也是混沌圣体……”
孟昭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心疼，但随即，便被更加坚定的冰冷所取代。
“这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师尊，我会带你逃走的。”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随风飘落的樱花瓣，然后缓缓握紧。
夜色深沉，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