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的手掌按在消防栓玻璃门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小时前技术部员工围堵HR办公室时，赵宏宇嘴角那抹冷笑。走廊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在他手里的《工资支付暂行规定》复印件上，第7条"工资必须按月足额支付"的字样被红笔圈得刺眼。
"林总监，您可算来了。"技术部主管王志强攥着考勤表冲过来，工牌绳被他扯得歪斜，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疤痕——那是上周工地冲突留下的印记。林诚注意到他身后的人群里，有个戴鸭舌帽的工人正用手机拍摄，镜头反光里闪过周婷的钻石耳钉。
"王主管，"林诚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实时监控画面——周婷正在二十八层总裁办窗边打电话，"根据《劳动合同法》第30条，你们有权通过劳动仲裁追讨欠薪。"他故意提高音量，让声音穿过消防通道传到走廊尽头，"但聚众闹事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穿深蓝工装的汉子挤到前面，露出胸前的"十年老员工"工牌："林总监，我们等得起仲裁！可孩子等着奶粉钱啊！"他怀里抱着个褪色的保温饭盒，塑料外壳上印着"天成集团优秀员工"的字样，此刻却沾满油污。
林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饭盒侧面的生产日期标签——正是三年前天成分拆子公司的时间节点。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律所档案室里那份《子公司注销清算报告》显示，当年有笔八百万的安置费去向不明。
"我理解大家的难处。"林诚突然抓起消防栓旁的灭火器，金属罐体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但法律不认眼泪。"他猛地拉开保险栓，白色粉末喷涌而出，人群尖叫着后退，"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去劳动监察大队立案，要么继续在这里当人肉背景板！"
王志强突然抓住林诚手腕："您真以为能帮我们？"他掀开袖口，露出腕间纹身——扭曲的字母"TY"在粉末中若隐若现，"三年前被灭口的李工，死前也这么说。"他压低声音，喉结剧烈滚动，"您妹妹的命……真抵得上三十万补偿金？"
林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闻到王志强身上混杂着机油的血腥味，与周婷身上的香水味如出一辙。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段视频：妹妹蜷缩在城中村公厕隔间，手腕系着红绳，绳结处沾着暗褐色污渍——正是三天前老李被害现场发现的同款染料。
"跟我走！"林诚突然发力挣脱束缚，灭火器砸在消防栓玻璃上，碎片飞溅划破他的手背。鲜血滴在《工资支付暂行规定》复印件上，将"用人单位不得克扣或者无故拖欠劳动者工资"的字样染成暗红。人群发出惊呼，镜头里周婷的钻石耳钉突然反光，照亮了墙角的消防喷淋头。
警报声骤然炸响时，林诚己冲向安全通道。他撞开防火门，却迎面撞上赵宏宇的鳄鱼皮鞋尖："林总监这么着急？"男人皮鞋上的泥浆还带着工地特有的腥气，"要不要我教你怎么玩法律？"他甩出沓文件，首页标题触目惊心——《关于技术部王志强严重违纪的处理决定》。
林诚弯腰捡起文件，发现签署日期竟是昨天。签名栏处"王志强"的笔迹歪斜潦草，与三天前工伤赔偿协议上的工整字迹判若两人。他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快递，里面是张立群签字的《天成集团劳动纠纷处理备忘录》，第十西条写着："针对闹事员工，优先启动解除劳动合同程序。"
"赵总这是在教我造假？"林诚突然撕开文件封口，露出里面夹着的银行流水。三年来"王志强"账户每月固定入账五千元，汇款方赫然是天成集团控股的某空壳公司。他举起手机对准流水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瞥见赵宏宇西装内袋露出的银色U盘——形状与周婷给他的那个完全相同。
赵宏宇突然暴起，掐住林诚脖子按在墙上："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他指尖的瑞士军刀抵住喉结，"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刀锋滑动挑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处的疤痕，"三年前你爸工伤死亡那天，你在律所签的保密协议……"他突然狂笑，"可比现在精彩多了！"
林诚的视线开始模糊。记忆如潮水翻涌：父亲躺在ICU的模样，母亲拿到抚恤金时颤抖的手，还有律所档案室里那份被篡改的《工伤认定书》。此刻赵宏宇的刀锋在皮肤上压出血线，他忽然看清对方领带夹上的标志——天成集团与境外某资本巨头的联名徽章。
消防喷淋头突然启动，水流冲刷着赵宏宇的鳄鱼皮鞋。林诚趁机挣脱束缚，抄起灭火器砸向监控探头。玻璃碎裂声中，他扑向安全通道的铁门，却发现门把手上挂着"维修中"的牌子。身后传来密集脚步声，周婷的高跟鞋声清脆如刀。
"林总监好手段。"周婷堵在通道尽头，红色指甲油在应急灯下泛着血光，"连消防设施都敢破坏。"她甩出密封袋，里面装着沾血的灭火器碎片，"不过您妹妹的命……可比这些破铜烂铁值钱多了。"她突然俯身向前，钻石耳钉擦过林诚脸颊，"猜猜看，如果我把这段视频配上'HR总监暴力抗法'的标题发到网上……"
话音未落，林诚突然抓起墙角的消防斧。斧刃劈开铁门的瞬间，他看见门外站着二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男人戴着鸭舌帽，纹身正是"TY"。斧头擦着那人耳畔钉入墙壁，金属摩擦声震耳欲聋。
"都别动！"林诚举起手机对准人群，录音功能正在闪烁红光，"根据《劳动合同法》第77条，你们有权依法维权。"他故意提高音量，"现在停止违法行为还来得及！"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鸭舌帽男人摘下帽子，露出烧伤的半边脸："林律师，您三年前帮我们打官司时可没这么威风。"他举起泛黄的判决书，落款处法官的名字被红笔圈出，"知道为什么当年判我们败诉吗？"他突然撕开判决书，夹层里掉出张收条，"您父亲签的可不是这份调解协议！"
林诚的瞳孔骤然收缩。收条上的签名龙飞凤舞，与父亲生前笔迹截然不同。他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里面是张立群签字的《天成集团劳动纠纷处理备忘录》，第十西条写着："针对闹事员工，优先启动解除劳动合同程序。"
"抓住他们！"周婷的尖叫从楼上传来。林诚趁机撞开安全门，却发现走廊己被封锁。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他摸黑抓住消防斧，斧刃突然传来血肉触感——有人被劈中了！
"啊！"惨叫声撕破黑暗。林诚转身挥斧，却在月光透入的瞬间僵住——倒地的竟是王志强。男人胸口插着半截斧刃，鲜血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腾。周婷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手中的瑞士军刀滴着血："真遗憾，您救不了任何人。"
林诚突然抓起王志强的工牌，金属扣在掌心留下血痕。刷卡器发出"滴"的声响，电梯门缓缓开启。他冲进轿厢的瞬间，看见镜面倒影里周婷扭曲的脸："您逃不掉的……就像三年前一样。"
电梯急速下坠时，林诚摸到外套内袋里的U盘。监控视频最后五秒，他分明看到赵宏宇将某个信封塞进老李裤兜，信封上印着天成的LOGO。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张照片：妹妹蜷缩在废弃冷库角落，手腕系着红绳，绳结处沾着暗褐色污渍。
当电梯门在地下三层打开时，林诚被浓烈的福尔马林味呛得咳嗽。整层楼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在地面投下血红色的光斑。他循着指示牌找到档案室，门把手上挂着"维修中"的牌子，锁孔残留着新鲜划痕。
钥匙插入瞬间，林诚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声。周婷举着猎枪从阴影中走出，枪管抵住他太阳穴："很惊讶吗？陈董的书房有密室。"她舔了舔嘴唇，"里面藏着三具尸体，都是当年揭发他劳动违法的律师。"
林诚突然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窗户。玻璃碎裂声惊飞夜鸦，他翻身跃出窗外，抓住雨水管道向下攀爬。下方十五层，天成集团的巨幅广告牌正在暴雨中摇晃，"人才战略合作伙伴"的字样被血水浸透。
坠落瞬间，他扯断颈间的U盘挂绳。金属外壳嵌入掌心，里面藏着的微型芯片开始发烫。最后一刻，他看见广告牌后方闪过车灯——赵宏宇的奔驰正停在消防通道口，后座上隐约有个西装革履的身影。
"抓住你了！"保安的吼声在深渊中回荡。林诚重重摔在垃圾转运站的顶棚上，腐臭的厨余垃圾淹没头顶。他挣扎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天成集团官网首页赫然挂着他的照片，标题是《新任HR总监林诚：与企业共筑合规未来》。
暴雨冲刷着手机屏幕，林诚的瞳孔里倒映着扭曲的真相。他终于明白张立群那句话的含义："在这个游戏里，只有两种人——吃肉的，和被吃的。"而此刻，他正从猎食者的餐桌上夺回属于自己的刀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