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外墙，林诚站在1808房门外，指尖无意识着U盘边缘的凸起。门缝里渗出威士忌的醇香，混杂着某种若有似无的腥甜——那是周婷身上特有的香水味，他在三小时前的酒店走廊闻到过同样的气息，当时那个红衣女人正用指甲划过老李的劳动合同。
"林律师迟到了。"门开瞬间，周婷的声音像把淬毒的匕首刺入耳膜。她斜倚在真皮沙发上，红色指甲油在吊灯下泛着血色的光，脚边散落着几个印有天成LOGO的档案袋。林诚注意到她的高跟鞋尖沾着泥浆，与酒店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形成刺眼反差。
"周总监的香水倒是很特别。"林诚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酒店监控画面——红衣女人正将某个信封塞进老李裤兜，"比起劳动法培训教材，更像是地下交易会的邀请函。"
周婷突然笑出声，胸前的钻石吊坠剧烈晃动："看来张主任没教过你怎么和甲方说话？"她抬手按下遥控器，整面落地窗的遮光帘徐徐升起，暴雨裹挟着霓虹灯影倾泻而入，"不过我喜欢，够野性。"
林诚的瞳孔骤然收缩。窗外雨幕中，三个黑衣男人正站在对面写字楼的观景台，长焦镜头反射的冷光刺破雨帘。他猛地转身，发现周婷的鳄鱼皮手包敞开着，露出半截银色录音笔——正是半小时前张立群用来要挟他的同款。
"别紧张。"周婷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林雪的学籍档案，"你妹妹的北大录取通知书，三天前就该寄到了。"她突然俯身向前，红唇几乎贴上林诚的耳垂，"但你猜……为什么教务处系统里查无此人？"
林诚的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门框。他想起三天前在律所档案室看到的那份《天成集团劳动纠纷处理备忘录》，第二十五条写着："针对应届生纠纷，优先采用精神施压策略"。此刻妹妹的学信网截图上，学籍状态栏赫然标注着"己注销"。
"给你十秒选择。"周婷突然抽出把瑞士军刀，刀尖挑开林诚的西装外套，"要么现在签署《特殊人才引进协议》，要么明天就去看你妹妹的尸体。"她甩出叠文件，首页标题触目惊心——《关于林雪同学意外溺亡的调查报告》。
林诚的指尖触到文件袋边缘的胶水凸起。借灯光细看，封口处残留着半枚指纹——细长尖锐，与陈国柱按在他合同上的拇指印完全吻合。他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寄件人栏印着"天成集团人力资源部"，内页却是妹妹在城中村公厕门口啃馒头的偷拍照。
"我选第三条路。"林诚突然抓起威士忌酒瓶砸向落地窗，玻璃碎裂声惊动走廊保安。在周婷错愕的瞬间，他翻身跃出窗外，抓住消防逃生梯的横杆。暴雨灌进领口，身后传来周婷的尖叫："你疯了！下面是停机坪！"
林诚的皮鞋底在潮湿的钢架上打滑。坠落瞬间，他扯断颈间的U盘挂绳，金属外壳划破掌心。失重感袭来的刹那，他看见对面写字楼天台闪过红光——那是他藏在消防栓里的微型摄像机，此刻正对着天成集团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抓住你了。"温热气息喷在后颈，林诚被一股巨力拽回窗内。周婷的香水味裹挟着血腥气，她指尖的瑞士军刀抵住他喉结："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刀锋滑动，挑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看看这个。"
手机屏幕亮起，视频里林雪正被三个黑衣人围堵在城中村巷口。为首的男人举起铁棍，林雪的尖叫刺破雨幕："哥！他们说你签了卖身契……"画面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张立群阴鸷的脸："游戏继续，林律师。"
林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认出巷口的涂鸦墙——那是他上周帮法援中心绘制的普法宣传画，此刻却被泼上大片红漆，扭曲成"欠债还命"的血字。周婷的指甲掐进他肩膀："你妹妹的命，可比你那点律师费值钱多了。"
电梯数字急速下坠时，林诚摸到外套内袋里的硬物。那是他从张立群办公室顺走的U盘，此刻正发烫般灼烧掌心。监控视频最后五秒，他分明看到陈国柱将某个信封塞进老李裤兜，信封上印着天成的LOGO。
"叮——"电梯停在负二层停车场。林诚踉跄着冲向消防通道，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他闪身躲进垃圾处理间，腐臭味中混杂着某种刺鼻化学药剂的味道。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张照片：妹妹蜷缩在废弃冷库角落，手腕系着红绳，绳结处沾着暗褐色污渍。
"猜猜这是什么？"周婷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伴随金属摩擦声，"是你妹妹的卖身契，还是你律所合伙人的犯罪证据？"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诚摸到墙角的消防斧，斧刃上凝结着冰霜。
破门而入的瞬间，林诚挥斧劈向黑影。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斧刃卡进铁门缝隙。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他看清袭击者的脸——竟是今早给他送咖啡的实习生小王。年轻人脖颈处的纹身泛着蓝光，正是天成集团工会的标志。
"很惊讶吗？"小王摘下橡胶手套，露出掌心的老茧，"我在律所档案室见过你妹妹的案卷。"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林雪的学籍注销记录，"张主任说……"突然暴起，肘击首取林诚肋下，"只要搞定你，就能进董事会！"
林诚侧身闪避，后腰撞上尖锐的金属支架。小王的第二击带着破风声，他本能地举起消防斧格挡。金属碰撞迸溅火星，斧柄上的防滑纹路深深嵌入掌心。在对方收势的刹那，林诚突然撒手，斧头擦着小王耳畔钉入墙壁。
"知道为什么律所合伙人要送你去天成吗？"小王抹去嘴角血渍，从裤兜掏出密封袋，"因为他们需要替罪羊。"袋里装着泛黄的劳动合同，签署日期竟是二十年前——正是林诚父亲工伤死亡的年月。
暴雨拍打着通风管道，林诚的视线突然模糊。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父亲躺在ICU的模样，母亲拿到抚恤金时颤抖的手，还有律所档案室里那份被篡改的《工伤认定书》。此刻小王手中的合同，甲方签名栏赫然是张立群的名字。
"游戏该结束了。"小王举起注射器，针尖泛着幽蓝寒光，"这是神经阻断剂，能让你在十二小时后全身瘫痪。"他踢开脚边的灭火器，红色罐体滚到林诚脚边，"或者……你可以选择当我的替死鬼。"
林诚突然抓起消防斧劈碎灭火器。高压气体喷涌而出，白雾中他看见小王惊恐的脸。趁对方愣神的瞬间，他扑上去抢夺注射器。金属碰撞声与雷声交织，斧刃划破对方手掌，鲜血溅在劳动合同的签名处。
"张立群不会想到，"林诚喘着粗气举起手机，录音功能正在闪烁红光，"他亲手签下的卖身契，会成为埋葬自己的铁证。"小王踉跄后退，撞翻的垃圾桶里滚出几枚带血的注射器——针管上印着天成的LOGO。
警报声骤然响起时，林诚己冲出安全通道。他狂奔过地下停车场，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转角处突然闪出红衣女人，周婷的高跟鞋精准踩住他脚踝："真可惜，你妹妹的命只能换三十秒。"她甩出捆着铁链的U盘，"拿着这个去顶楼，否则……"
话音未落，林诚己抓住铁链荡向货梯。金属摩擦声刺耳，他在半空中瞥见周婷扭曲的脸："你会感谢我的，毕竟……"她的笑声混着货梯启动的轰鸣，"能死在陈董手里，也算种福报。"
货梯门在二十八层打开时，林诚被浓烈的福尔马林味呛得咳嗽。整层楼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在地面投下血红色的光斑。他循着指示牌找到董事长办公室，门把手上挂着"维修中"的牌子，锁孔残留着新鲜划痕。
钥匙插入瞬间，林诚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声。周婷举着猎枪从阴影中走出，枪管抵住他太阳穴："很惊讶吗？陈董的书房有密室。"她舔了舔嘴唇，"里面藏着三具尸体，都是当年揭发他劳动违法的律师。"
林诚突然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窗户。玻璃碎裂声惊飞夜鸦，他翻身跃出窗外，抓住雨水管道向下攀爬。下方十五层，天成集团的巨幅广告牌正在暴雨中摇晃，"人才战略合作伙伴"的字样被血水浸透。
坠落瞬间，他扯断颈间的U盘挂绳。金属外壳嵌入掌心，里面藏着的微型芯片开始发烫。最后一刻，他看见广告牌后方闪过车灯——赵宏宇的奔驰正停在消防通道口，后座上隐约有个西装革履的身影。
"抓住你了！"保安的吼声在深渊中回荡。林诚重重摔在垃圾转运站的顶棚上，腐臭的厨余垃圾淹没头顶。他挣扎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天成集团官网首页赫然挂着他的照片，标题是《新任HR总监林诚：与企业共筑合规未来》。
暴雨冲刷着手机屏幕，林诚的瞳孔里倒映着扭曲的真相。他终于明白张立群那句话的含义："在这个游戏里，只有两种人——吃肉的，和被吃的。"而此刻，他正从猎食者的餐桌上夺回属于自己的刀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