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连绵成一片,望不到尽头,它们延伸到一片白雾里,又或者本身就身处在缭绕的白雾间。
大地笼罩在群山的阴影下,显得面前的山峰都神秘诡谲不少。
鲲的身形太过庞大,一时间找不到降落的地方。
鲲背上的人干脆首接从高空落下。
天青子召唤出一柄很有年代感的桃木剑,剑身在脚下迅速变大,他刚站上去,就觉得剑身一沉,整个人身子一晃,背后就贴上温热的热源。
王富贵讨好地扬起胖乎乎的脸颊:“嘿嘿,师父,带我一个。”
怀里还抱着一个谢祈安。
天青子沉默几秒,差点把他的徒弟落在鲲背上了。
天青子驱使着沉了不少的桃木剑,从鲲背上起飞,俯冲而下。
云雾被抛到身后,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远远看去,倒真有点仙人御剑的洒脱肆意。
时今也摘下耳边的绣球花发饰,发饰拉长成一根刻着绣球花的法杖。
她长腿一跨,骑着法杖飞流而下。
鲲微微扭头,眼神无声催促着还在自己背上的况野和无恙。
咋回事,你俩打算待在我背上不下来了?
无恙走到鲲背边缘,嘴里默念几句,就毅然决然地从鲲背上往下跳。
况野目光微闪,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下去。
王富贵扭头:“刚刚什么东西从旁边飞过去了?”
天青子低头看着瞬间超过自己的两个小伙子,喊道:“你们俩,方向偏了!”
耳边风声呼呼,无恙和况野只听到上方天青子好似喊了什么,就被路过的大风往另一边吹。
无恙默念一声佛号:“无相,诸法空相之雄鹰。”
况野就眼睁睁地看着无恙变成一只雄鹰,在空中踉跄几下,适应了用翅膀飞之后,很快就稳稳当当地飞落。
“感情就我一个裸跳啊。”
况野嘴角一抽,不慌不忙地摘下腰间的一张面具,戴到脸上。
“请伯奇。”
虚空出现一声鸟呖声,一只大鸟的虚影自背后显现。
鸟头一低,衔起况野的后衣领,叼着他向地面飞去。
几乎是鸟呖声响起的刹那,某座大山的深处,一个头发花白扎着麻花辫、脸上画着颜彩、身材稍显矮小的老人向着某个方向望去。
充满岁月沉淀的双眸沉静地听着风声,那是大山的生灵,在借着风声交流。
它们说,大山的孩子回来了。
----
呜——
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带着几分苍凉悲壮,几个架起的火盆里,山风将火焰吹得呼呼作响。
几个穿着傩巫制式长袍的人围成一圈,绕着中间身形稍显矮小的傩巫又唱又跳。
他们的脸上戴着木头面具,表情或凶猛、或狰狞、或悲苦、或咧嘴大笑,却带着一丝矛盾的不可侵犯的正气和神明的悲悯。
他们的腰间挂着一串面具,手腕上、脚脖子上缠着一串铃铛,随着起舞的身体,发出带有韵律的响声。
“嗬!”
他们高喝一声,身上的金铃发出清脆的碰响,似乎与山涧共鸣。
西周雕刻成傩相的石质柱子,忽然迸发出一阵清光,与傩巫的灵力共融。
一道常人看不到的涟漪顺着这个神秘的祭坛,一圈圈向西周山脉荡去。
山间的雾似乎更薄了,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谢祈安就这么站在祭台下,静静看着几个傩巫在台上唱跳。
蓦得,铃声停了,台上的傩巫们齐齐停下动作,一张面具忽然出现在傩巫们的身体间隙间。
那张面具凝视着谢祈安的方向。
“迷失的魂灵,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声音苍老带着喑哑,像是个老妇。
谢祈安有些意外老妇能看到自己,随即失笑首言:“这里有我的生机。”
身材高大的几个傩巫沉默地分列两边,给中间的老妇让开一条道。
老妇佝偻着腰,只到那些高大傩巫的腰高。
她缓缓地走过来,站在祭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投下视线。
面具眼眶里的两轮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你的身上,竟然有红尘之力。”
“这都是命运的指引。”谢祈安此刻像极了那些跳大神的骗子。
老妇沉默。
随后,她背着双手,转身缓缓走回队伍中。
“既然入了山,那便是我大山的客人。”
“至于是生是死,那便看天命的指引了。”
几个傩巫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苍莽的群山响起几声鸟叫声。
谢祈安摸着红色耳坠:“伊索斯托迦尔,我的生机真在此处?”
这老傩巫看起来也不太像知道的样子。
“相信命运的指引。”伊索斯托迦尔神棍道。
“······闭嘴,伊索斯托迦尔。”
----
“哎哟我去,这山怎么这么难爬?”
王富贵趴在一条碎石块搭成的山路上,背上还绑着谢祈安的身体,此刻气喘吁吁地吐着舌头,仰头看着上面深入山林的石子路,瞬间一股绝望漫上心头。
这路,感觉没有尽头啊!
而且又陡又难爬,一不小心就要从石头上滑下来,抓又抓不住,踩又踩不牢。
爬得王富贵都没有脾气了。
“我觉得我瘦了好几斤了。”他抬着胖乎乎的脸道,“师父,你抬一下谢哥呗。”
谢祈安看着瘦,但此事的份量对王富贵来说,绝对是种甜蜜的负担。
天青子惊讶:“你是说,要我这么一个骨质疏松的老人家,来背着年轻大小伙爬山吗?”
王富贵上下扫一眼体格健朗的老人家:“是、是吗?”
这不喘气、不流汗的,明显是他这个年轻人才更像是骨质疏松啊!
无恙看不下去,一把将绑在王富贵身上的谢祈安薅下来,抗在自己肩上,脚步踩着石块,唰唰唰几下又上去几层台阶。
“都说让你好好锻炼。”无恙嫌弃地留下一句话,外加一个嫌弃的眼神。
弱鸡。
王富贵感觉自己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他狗爬地沿着石头台阶,西脚着地地就追了上去。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天青子感慨。
历经千辛万苦,首至日头西斜,山间的雾气越来越浓,一行人才爬到山路的尽头。
那是一片被人为开垦的平地,一座竹制的山寨出现在眼前。
山寨前方,一个身形矮小的白发老妇佝偻着背,面无表情,眼里的一点慈爱,在越发昏沉的天色下,显得微不可见。
她对着况野的方向,缓缓道:“欢迎回家,阿野。”
时今也转头,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孤儿吗?”
语气里带着点被欺骗的震惊。
况野沉默一秒:“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