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今也抬手抚上鬓边的绣球花。
那是一个哪怕脸上画着颜彩，都挡不住明艳容颜的年轻女人。
盘起的头发上绑着简单的红布头 ，发间插着几根不知道是哪种品类的鸟羽，耳朵上戴着两枚银色大耳坠，浑身都带着一股山野间的野性。
也让时今也感到莫大的危险。
这个悄无声息出现的女人，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到来。
况野抽出一只手按下时今也应激准备变换法杖的手，转而对树上的红衣女人道：“外婆。”
时今也：？？？
她瞪圆眼睛，看看树上仿若二八年华的明艳女人，又看看可以跟女人称姐道弟的况野。
啊，这么大的外孙子？
不是亲生的？
时今也的脑子一阵头脑风暴。
像是看出时今也在想什么，况野凑近小声道：“我外婆己经80岁了。”
时今也不可置信地盯着从树上潇洒跳下来的外婆。
良久，她也悄声问：“外婆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
况野不存在的尾巴：“咱外婆天生丽质。”
“哎呦！”
外婆一个脑瓜崩打在况野的额头上。
她一双美目看看时今也，又看看谢祈安。
“你小子一来，就给我找麻烦事。”
她的脚边，一条通体雪白，只有额头一点殷红的小蛇嘶嘶吐着蛇信。
她的左肩上，一只羽毛翠绿绚烂、拖着长长尾羽的鸟翩翩然降落，只一对黑豆眼睛，人性化地慈祥地注视着面前的两人。
时今也悄悄离小蛇远了些，目光落到翠鸟的身上，落到小小鸟头上一个更小的面具。
况野颠颠背上的谢祈安：“外婆，能救吗？”
“跟我来吧。”外婆利落地转身，红色缀着银饰的长裙划过美丽的弧度，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蔷薇。
白得宛如玉似的小蛇爬上外婆的手腕，乖巧地把自己盘成一个玉手镯，翠鸟蹲在外婆的肩头，随着外婆隐入林间的阴影里。
况野背着谢祈安，跟时今也一起跟在外婆的身后，走入这条儿时来过不少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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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祈安正无聊地躺在祭台上，双手枕着头，左腿翘在右腿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的流云悠悠飘过。
“黑椒小牛排、糖醋排骨，嘿，这长得有点像蛋黄南瓜。”
谢祈安忍不住啧一声，看云把自己看饿了。
“你现在一个魂体，哪有饥饿感？”伊索斯托迦尔道。
“闭嘴，伊索斯托迦尔，”谢祈安数着上方飘过的第不知道多少朵白云，“你个不懂浪漫的老家伙。”
“呵，用完就扔的小混蛋。”烟嗓还击道。
“嗯？”谢祈安忽然从地上坐起来。
“怎么了？”
“我感觉有什么在召唤我。”谢祈安站起身，朝着某个方向走了几步。
“归来归来——”
男女莫辨的声音旷古悠远，像是穿透层层迷障，伴随着一声铃铛声，一声鸟鸣声，谢祈安周遭的环境突然扭曲，在他的面前形成一条道路。
他的周遭雾蒙蒙，看不到丝毫的景色，只有眼前的路，坚定地延伸至黑暗中。
一点豆大的光晕在路的尽头出现。
那光晕随着走近，越来越大。
那是一盏做工精美又诡异的黄铜灯笼，白蛇盘踞其上，仿若真物的翠色神鸟高踞顶部，微微伸展双翅，护住一拢脆弱的烛火，长长的尾羽垂挂而下，与白蛇的蛇尾交缠。
昏黄的灯光映出其后一张明艳精致的女人面庞。
被灯光映成金色的瞳孔，此刻像是蛇一样，盯着谢祈安。
谢祈安瞅着女人分外眼熟的打扮，感觉看到了况野的影子。
“你是？”
谢祈安眸中闪过一丝红光，红尘虚影在他的眼中交错。
末了，他的面上露出一丝了然。
外婆显然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转身，只是不冷不淡地提着灯笼，在前方领路。
“如果不想真得留在这里，就少动用红尘的力量。”
她轻描淡写地道破谢祈安的底牌。
谢祈安无所谓地跟上，跟外婆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研究着眼前的红裙女人。
“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谢祈安的眼里露出一点锋芒，“明明应该湮灭在红尘之中的人，究竟是如何做到以灵滞留世间的呢？”
外婆微微侧过脸，谢祈安只能看到她一小截白皙的下巴。
他盯着那截下巴走神一瞬，就听耳边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轻笑。
“小子，不该问的，好奇心别太旺盛。”
谢祈安只感觉到后背被人狠狠一拍，整个人往前跌去，意识紧跟着陷入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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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今也跟况野安静地坐在一棵树下，清冷的面庞微微闪过一丝担忧。
她看着躺在石床上的谢祈安，又看看闭目盘腿坐在谢祈安旁边的外婆，以及一动不动的一蛇一鸟。
时今也用手肘捅捅况野，低声问：“真得没问题吗？”
况野反而放松：“再糟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而且，这可是我的外婆啊——”
他孺慕又崇拜地注视着这个仿佛被岁月格外优待的女人。
“我的外婆，是我们寨子自诡异降临后的三百年间，出现的最优秀的大巫，她曾独自一人挡住了裂缝后的诡异，是我们十万大山最坚固的屏障。”
“不过自我记事以来，外婆的面貌就没有变过，听寨子里的其他老人说，外婆从裂缝回来，就一首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在裂缝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以前问外婆，外婆总是扯开话题。”况野无奈笑笑，但心底总觉得不安，却又不知道这不安是从哪里来。
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少男，身上仿佛带着蓬勃的生命力，这是属于山野的生命力，让人心神摇曳，遵循本能地去追逐。
时今也久久注视着这张略带野性的面庞，目光首白到况野都忽视不了。
他食指轻挠脸颊，脸上的颜彩很好地遮盖住上浮的红晕。
“咳，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时今也清冷的脸上露出一点恶作剧的笑，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上况野脸上的一道颜彩。
做完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孟浪，脑中飞快搜刮着偶然间看到的流氓做派，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用调戏的口吻道：“脏东西，还真有，就比如，你什么时候能洗掉这些颜彩，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况野眼神向旁边飘，就是不落到时今也身上。
“咳咳！”
斜刺里忽然一道生硬的咳嗽声，两人跟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样，连忙分开，飞速从地上爬起，对上石床上不知何时睁开的两双大眼睛，和两双小眼睛。
谢祈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呱唧呱唧鼓掌。
“精彩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