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茏的树木在头顶盘织成密不透风的拢道,在夜色中显露出暗沉的颜色。
氤氲的白雾弥漫林间,整片森林寂静地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但是这片森林又像是个活物,在静默中缓缓呼吸,静静等待着有人来踏足。
“哎呦,这下坡的路怎么这么难走?”
差点一脚滑下坡的王富贵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稳住,就发现整支队伍停了下来。
走在前方的外婆停驻在一道巨大的、仿佛顶天立地的青铜石门前,门上镌刻的纹路首达天际,让人脖子都仰酸了,也看到纹路的尽头。
况野盯着青铜石门上杂糅野性与诡谲之美的纹路,低喃:“这就是——”
阻挡在诡界与十万大山之间的屏障吗?
况野从小就知道,十万大山是挡在诡界其中一个出口的屏障,而外婆,则是驻守屏障的守门人。
但整个寨子,除了阿朵婆婆能偶然来一次,其他的人并不知道去往屏障的路,也不被允许进入深山。
哪怕是身为外婆大外孙的况野。
外婆抬起右掌,按在身前一块凹陷进去的石坑中,肩上白蛇和翠鸟,各自嘶鸣一声,融入石门之中。
一道太极圆圈蓦然在石门上亮起,圈中白蛇和翠鸟图案各占据半边,衔尾绕成一个圆。
而它们眼睛部分,则是成为太极图里的两个点。
这两点蓦然亮起红光,只听得沉闷厚重的吱呀一声,那仿佛通天的青铜石门,缓缓地向两侧移动,露出门缝后一缕亮光。
奇怪的呓语便从门后泄出,像是扭曲着、欢呼着,要奔腾向自由的彼方,吞吃送上门来的食物。
外婆板着冷艳的脸,大拇指微微一动,手中的苗刀就探出刀身一部分。
谢祈安的目光落到刀柄上跟刀柄颜色极其相符的钟表装饰上。
那是一个黑色枯枝缠绕而成的阴阳钟表,外框上开着几朵小白花,像是枯枝上绽放的生机。
钟表内,黑色的齿轮机械提供运行的动力,白色的表盘像是满载星河,指针在星河上缓缓转动。
红色的袖子垂落,正好挡住刀柄上的钟表装饰。
谢祈安对上外婆斜睨过来的视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外婆轻嗤一声:“门开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其余人看着那一道只够一人通过的入口,后面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在注视着他们,让他们的心脏激烈地砰砰砰跳起来。
王富贵按按心口,安慰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去诡界,诡王也见过好几个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诡王还可怕的吗?”
再说——
王富贵身侧经过一个穿蓝色道袍的身影,一下子心安不少。
谢哥也在呢!
他忙颠颠地跟在前方的身影后面,穿过那道闪着光芒的入口。
无恙和尚默念一声佛号,一手拎着黑金长棍,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入。
时今也紧随其后,停在光芒与门的交界处,转身看况野和外婆道别。
况野随手摘下腰间的一个傩面具,半戴在头上,一边嘴角微微上翘,朝他的外婆随意地挥挥手。
“外婆,等着我们回来吧!”
一个小红果子飞向况野的脑袋,况野手向上一伸,精准地接住。
“小兔崽子,别随便插旗。”
“赶紧滚进去。”
“得嘞!”
况野背对着外婆,伸出那只握着红果子的手,散漫地挥了挥,踏入光芒中。
嘶哑的吼叫声、风声从门后传来,大门缓缓地向内闭合,砰的一声,重新闭合。
森林再次恢复了安静。
外婆垂眸,着刀柄上那个小巧精致的钟表。
她忽然道:“诡异元素更加活跃了。”
“早有预料的事。”一道苍老的那声回道。
破旧的道袍随着来人不急不徐的脚步轻微晃动,天青子双手揣着袖子,在外婆身边立住。
天青子注视这张几十年都没变化的明艳脸庞,眼里复杂一闪而过,面上难得稳重。
“你还是老样子啊,阿兰朵。”
“你倒是个老头子了,天青子。”阿兰朵这才转头看向身边这个一把年纪,还显得很硬朗的小老头。
努力从记忆里扒出天青子年轻时的面貌。
“你年轻的时候是真好看。”
那是跟谢祈安的清风朗月中带着慵懒肆意完全不同的爽朗英俊,估计是道士的原因,还带着一股洒脱之意。
让当时初次走出大山的阿兰朵,都忍不住心头小鹿乱跳。
只是,终究——
“贫道现在依旧很帅。”天青子自信爆棚没几秒,转而神色严肃地仰望头顶的群星。
“大乱将至。”
而从天空往下俯瞰,则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座山的林木是呈圆圈,一圈一圈的生长。
而林木包围内,则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一扇巨大的青铜石门,屹立在天坑的中央。
青铜石门上雾气忽然扭动,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天坑像只巨大的眼睛,而青铜石门则是它的瞳孔。
这只眼睛,它在观察外面的世界!
————
谢祈安向前走了几步,环视周围,停下,叹口气。
“伊索斯托迦尔,我现在怀疑我路痴,是因为跟你绑定。”
这鬼地方,他们兜兜转转几圈,竟然又回到了老地方。
左边枯树上,还系着一根红丝带。
伊索斯托迦尔为自己发声:“你的路痴那是你自己的锅,你是忘了你找不到路的时候都是我在为你引路吗?”
“祈安,不是我说你,你要理解一个长久没回家的游子,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不是很正常吗?”
三百年的大草原的游子,也时常因为外出求学时间长,面临着回家家不见了的困境。
祂离家没有千载,也有数百载,忘记路了不是很正常吗?
王富贵在旁边引颈高歌:“回家的路在何方~”
谢祈安&伊索斯托迦尔:“你闭嘴!”
王富贵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迈着小媳妇的步伐缩到况野和无恙中间。
谢祈安揉揉眉心,索性摆烂。
“算了,给离巢老人多点时间回忆,天色己晚,先休息再说。”
除了王富贵,那是谢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余三人抬头看看诡界终年不见天日的天。
这是怎么看出天色己晚的?
但是谢祈安己经召唤出了戏园子诡,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伊索斯托迦尔还在耳边碎碎念。
“什么老人家,我还正当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