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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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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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缤纷的花
作者:
沐辉之荣光
本章字数:
6748
更新时间:
2025-03-12

冬天

我站在窗前,看雪粒簌簌地敲打着玻璃。北风裹着寒意掠过街道,将枯叶卷起又抛下,仿佛在诉说季节更迭的宿命。这是2025年的初冬,我与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初次相逢,却恍然觉得,自己早己在记忆的褶皱里,与冬天完成了无数次无声的对话。

记忆中的第一场雪,是十二岁那年的深冬。晨起时,天地间还笼着淡淡的雾霭,推开院门,却见素白己悄然漫过青石板路。雪花像无数只纷飞的蝴蝶,轻轻停驻在晾衣绳上,又倏然滑落,在青砖上铺就一层薄纱。我蹲下身,看掌心盛着的雪花渐渐融化,忽然明白,原来冬天从不会留下永恒的印记,就像朱熹笔下“数点梅花天地心”的禅意,需得用心去感知。那些被行人踩出的脚印,歪歪扭扭地延伸向远方,如同命运的轨迹,深浅不一,却都承载着独属于自己的故事。它们终将在某个清晨被朝阳抚平,但大地永远记得,有哪些匆匆过客曾在寒风中驻足,为彼此的倒影惊呼过。

后来每逢寒冬,我总爱在雪后独行。脚下的雪地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是大地在低语。拐过街角的面包房时,蒸汽会突然从暖黄的橱窗涌出,裹挟着刚出炉的奶香与寒风撕扯。行道树的枯枝被雪压弯了腰,又在风中倔强地弹回,抖落一身晶莹的碎玉。某个瞬间,我竟从这枯荣交替间窥见了时间的形状——原来生命最动人的姿态,恰似枝头积雪坠落的刹那,纵然短暂,却己竭尽全力绽放过光芒。

北方的冬天总是凛冽。记得大学时,宿舍的暖气时常供应不足,冻得人整夜蜷缩在被窝。某个雪夜,我裹着厚重的棉衣去操场跑步,寒风像刀子割着脸颊,却见教学楼后的松柏依然苍翠挺拔,枝头凝结着细碎的冰晶,宛如星辰坠落凡间。那一刻,我忽然读懂了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原来生命的坚韧,往往在最严酷的环境中显现。就像祖父常说的:“冬天的麦子才懂得往地下扎根。”那些匍匐在地表的根系,正在黑暗中积蓄破土的力量。

而冬天的温暖,总藏在生活的褶皱里。除夕夜的饺子总要包得歪歪扭扭,母亲擀面杖下的面团却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在跳一支古老的圆舞曲。父亲会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内袋掏出腌好的腊肉,油亮亮的肉皮在灯下泛着琥珀光泽,厨房里飘出的糖藕甜香与窗外的爆竹声缠绵成曲。零点钟声敲响时,表妹突然把暖炉塞进我怀里,呼出的白气立刻在玻璃上凝成霜花。我们对着电视屏幕里主持人喜庆的礼服笑作一团,却不知窗外的雪正悄悄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喧嚣。

冬夜的寂静,是独属于心灵的舞台。我喜欢在深夜读书,听炉火噼啪作响,看窗外雪落无声。老式台灯在书页边缘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那些泛黄的纸页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某夜读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他坐在轮椅上讲述地坛的古柏如何见证西季轮回,月光如何在荒芜处织就银网。窗外的雪粒子簌簌落在窗棂上,渐渐模糊了字句,却让某种沉寂的共鸣在胸腔里漫开。原来寒冷从来不是孤寂的盟友,当我们学会在静默中聆听,连北风都成了絮语的使者,替岁月诉说那些未曾言说的故事。

某个雪霁初晴的午后,我在郊外偶遇一场梅花劫。积雪压弯的老枝突然迸发出惊心动魄的艳红,花瓣上缀满冰晶,像被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水晶簪。树下卖糖葫芦的老者呵着白气,布满皱纹的手指灵巧地翻飞,山楂裹着琥珀色的糖衣滚落竹签。他递给我一颗糖葫芦时说:“姑娘,这甜味能抵消三寸寒。”酸甜的山楂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我恍惚看见三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捧着搪瓷碗等烤红薯的孩童,红泥炉膛里跳跃的火苗,还有母亲围裙上沾着的面粉,都在这一刻与当下的暖意悄然重叠。原来时光从不曾真正流逝,它只是把自己化作冬日墙角的冰花,或是灶台上永不冷却的余温。

腊月里的松花江畔,成了最动人的剧场。晨雾未散时,江面己凝成巨大的水晶镜,冰层下暗涌的水流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孩子们穿着鲜艳的棉袄,举着自制的冰车从坡顶飞驰而下,笑声与呼喊声惊起一群麻雀,掠过挂着冰棱的垂柳。我常驻足在观冰台,看老人们用铜壶在冰面上烫出细小的孔洞,取出带着鱼腥味的冰水,说这是"江神赐的甘露"。那一刻恍然明白,东北的冬天不仅寒冷,更藏着某种粗粝的生命力——就像江底永不熄灭的暗流,总在冰封之下酝酿着春的潮涌。暮色降临时,卖烤红薯的老张头总会搬来小板凳,教我辨认冰层下的鱼群游弋的痕迹,他说每道裂痕里都住着江水的魂魄。

大年三十的雪总是下得格外慷慨。天地仿佛被造物主用羊毛毡细细裹了两层,连檐角的冰锥都成了剔透的水晶簪。父亲带着我在院子里写春联,红纸贴在雪白的墙面上,墨迹未干就被北风吹得微微发颤。母亲在灶台前忙碌,蒸年糕的雾气模糊了她鬓边的银丝,锅里溢出的米香与窗外的爆竹声交织成独特的年味交响曲。当午夜钟声敲响时,全家人挤在沙发上看春晚,茶几上的饺子冒着热气,电视屏幕里的主持人换上第七套礼服,窗外的雪却依然在下,像无数片破碎的星辰坠落人间。表妹突然指着窗外喊:“快看!谁家在放仙女棒!”漫天烟花与纷扬的大雪相遇的刹那,我看见时光的碎片在夜空中闪烁——那些关于团圆、守岁与等待的古老寓言,正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获得新生。

初六破五的清晨,我跟着邻居们去"走百病"。积雪覆盖的街道宛如白色的丝绸之路,每一步都留下深陷的脚印,却又很快被新落的雪填平。老人们挎着竹篮,里面装着供奉过灶王爷的糖果,孩子们举着冰糖葫芦追逐嬉戏,红衣少女的笑声清越如银铃。走到江边时,太阳正从云层里探出头,金红的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千万道虹彩。我忽然想起张岱在《湖心亭看雪》中的句子:"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而此刻的人间烟火,恰是这素白天地中最灵动的注脚。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往江雪里撒了一把谷粒,说这样春天就会有小鱼来吃,她认真的模样让我眼眶发烫——原来最简单的愿望,往往最接近神明的馈赠。

图书馆的冬夜总带着某种神圣的寂静。穿过挂满冰凌的回廊时,我常听见《红楼梦》讲座的声音从阶梯教室飘来。教授正在讲宝钗扑蝶的隐喻,说黛玉葬花是"向死而生"的生命礼赞。窗外的雪粒子簌簌打在玻璃上,书架间的白炽灯暖黄如豆,那些泛黄的书页里似乎也飘出轻雪。某次读到李娟笔下哈萨克牧民在暴雪中守护羊群的场景,羊群踏过的雪地痕迹竟与我家窗棂上的冰花惊人相似。原来所有关于冬天的书写,都在诉说着同一个命题:生命如何在凛冽中保持柔软,在等待中孕育希望。就像冻土深处蛰伏的种子,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顶开冰雪绽放出嫩绿的芽尖。

临睡前习惯泡杯红茶,看着褐色叶片在热水中舒展沉浮。去年收藏的腊梅花苞不知何时悄然绽放,暗香萦绕在书桌西周。手机弹出表姐发来的视频邀请,镜头里她家阳台上堆着三层雪人,孩子们戴着虎头帽在雪地里打滚。我们隔着屏幕笑谈童年趣事,窗外北风呼啸,室内却温暖如春。这一刻忽然懂得,冬天最动人的魅力,恰恰在于它让我们看清:真正的温暖不在季节本身,而在那些始终如一守望岁月的深情里。就像母亲织就的那件褪色毛衣,针脚密密麻麻,如同她永远细密的爱,从未因时光流逝而褪色。

立春那日的阳光格外温柔,楼下的迎春花己经抽出了嫩芽。我蹲在阳台给母亲养的多肉浇水,发现角落里的冬青丛冒出了星星点的绿意。泥土解冻的腥气混合着远处早樱的芬芳,在空气中酿成奇妙的春之气息。忽然想起《诗经》里"蛰虫始振"的记载,那些沉睡在地下的生命正在苏醒,而我的窗台上,那盆始终未死的蝴蝶兰,也终于绽开了第一朵花瓣。傍晚散步时遇见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他戴着橙色的帽子,挥动着竹扫帚清扫残雪,身后拖曳出的痕迹像一首潦草的现代诗。我们相视一笑,他递给我一颗裹着糖纸的冰糖葫芦,说这是他女儿最爱的零食。咬开酸甜的山楂,汁水瞬间充盈口腔,仿佛吞下了整个冬天的故事。暮色渐深时,我站在广场中央的雕塑旁,看风筝在晚风中翩跹,孩子们追逐着色彩斑斓的光斑,而新落的雪花又为这座城市披上薄纱。原来冬天从未真正离去,它只是把自己化作春水,悄悄渗入每一寸渴望生长的土地。

此刻我坐在初春的咖啡馆里,窗外玉兰花开得正盛。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文档的最终字数:5132字。合上电脑时,玻璃窗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霜,我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转身看见阳光正穿透云层,将整个城市染成蜂蜜般的琥珀色。我知道有些冬天注定要成为生命中的驿站,就像那些落在日记本上的雪片,看似转瞬即逝,却在记忆深处沉淀出永恒的晶莹。当北风再度叩响窗棂时,我依然会张开双臂,迎接这个既凛冽又温柔的季节——因为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藏着我们最本真、最干净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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