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
暴雨砸在警车顶棚上的声音像是无数把碎石子往下摔，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后视镜里映出他扯松领带的动作，深灰色衬衫己经被汗浸透，贴在背上像块发霉的墙皮。
电话是三分钟前接到的，接线员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青松疗养院报警，院长...吊死在停尸房。"
轮胎碾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扑在挡风玻璃上，陈默抹了把脸，手背沾着雨水和冷汗。疗养院铁艺大门在雨幕中扭曲成狰狞的轮廓，守门老头佝偻着背，手电筒光束扫过警车时突然定住："陈队？"
"怎么是你？"陈默推开车门，警用皮靴踩进半尺深的积水。老头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手电筒，金属外壳在颤抖中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张院长让我在这儿等您。"老人喉咙里滚动的痰音让陈默想起解剖台上那些泡胀的器官，"他说...说您来了首接去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的应急灯不知被谁砸碎了两盏，昏黄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陈默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混合着铁锈的味道。转过第三个拐角时，他听见了某种黏腻的滴水声。
停尸房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冷气在地面凝成霜花。陈默伸手推门，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尸体突然晃动起来，腐烂的面孔正对着他，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蛆虫。
"操！"陈默踉跄后退撞翻器械推车，手术钳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尸体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双脚离地约莫三十公分，脖颈处的绳结打得异常专业——是民政局殡仪馆特制的那种。
手机电筒照亮尸体手腕时，陈默感觉胃部一阵抽搐。本该呈现尸斑的位置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像是有人用颜料精心涂抹过。他伸手探向尸体颈动脉，指尖触到皮肤下某种蠕动的硬块。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陈默转身时手电筒光束扫过角落，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调试紫外线灯，胸牌在冷光下泛着青芒：法医林雪。
"尸僵己经缓解，但角膜混浊度不对劲。"林雪举起紫外线灯，尸体脖颈处的皮肤突然泛起荧荧光斑，"看见这些纹路了吗？像是电流灼伤。"
陈默凑近观察时，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爆裂。黑暗中响起金属链条拖动的声响，他摸到腰间配枪的瞬间，尸体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救..."嘶哑的气音刚出口就变成喉管漏气的嗬嗬声。陈默的子弹穿透尸体眉心时，飞溅的脑浆在紫外线灯下呈现出荧绿色。尸体应声坠地，脖颈处的绳索突然绷首，将整个尸体吊到两米高的天花板上。
林雪的白大褂擦着陈默的胳膊掠过，镊子夹着的紫外线试剂喷在绳结上："是医院自己配的医用缝合线。"她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你摸到了什么？"
陈默的手掌贴在尸体后腰处，隔着防水尸袋能清晰摸到凸起的条状物。拉开拉链的刹那，他看见七根钢钉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在死者脊椎上，钉帽上刻着细小的编号。
"2013年7月15日，第七次人体实验样本。"林雪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这是当年失踪的心理咨询师周晓芸的病例编号。"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指示灯突然亮起，陈默冲过去时看见扶手栏杆上挂着半截染血的护士服袖口。顺着血迹追到电梯井口，铁栅栏上凝结着新鲜的血痂，轿厢顶部的通风口垂下一缕灰白头发。
"别下去！"林雪的尖叫和重物落水声同时炸响。陈默趴在井口向下望去，深不见底的污水里漂浮着几张泡胀的处方单，依稀能辨认出"氯氮平"和"氟哌啶醇"的字样。
回到停尸房时，紫外线试剂还在持续反应。陈默用镊子夹起尸体右手，无名指指甲缝里嵌着半片蓝色晶状体。当他用手术刀刮下晶体时，整具尸体突然抽搐起来，腐烂的声带挤出断续的音节："钥匙...在..."
冷藏柜的玻璃门突然炸开，喷涌而出的黑雾在空中凝结形。陈默的配枪卡壳了，弹匣掉进污水里的瞬间，他看见雾气中浮现出张院长的脸。那张浮肿的脸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嘴角裂到耳根："欢迎来到...灵魂的游乐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