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代号叫蔷薇
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光斑，黄包车夫踏过外滩积水，溅起的水花沾湿了白曼丽墨绿色旗袍下摆。她拢了拢貂皮披肩，水晶指甲叩在百乐门鎏金扶手上发出脆响。二楼包厢飘来日本军官的笑声，佐藤大佐的军刀正架在留声机旁，刀柄樱花纹饰在暗红灯光下泛着冷光。
"白小姐的嗓子比夜莺还动人。"伪政府秘书处长递来高脚杯，冰凉的杯壁凝着水珠。白曼丽垂眸浅笑，染着丹蔻的手指掠过对方掌心，丝绸手套下的皮肤却泛起细密疙瘩。三小时前，她在法租界安全屋破译的密电还在胸衣暗袋里发烫——明日凌晨，日军宪兵队将突袭霞飞路印刷厂。
舞池旋转的彩光扫过她鬓边白山茶，暗红帷幕后闪过半张苍老的脸。是裁缝铺的老周，他佝偻着背在清理烟灰缸，布满老茧的食指在玻璃桌面轻叩三下。白曼丽借口补妆走向洗手间，水晶吊灯在镜中碎裂成无数光斑，她将口红旋到底，铜管里藏着的微缩胶卷滑入掌心。
后巷阴沟泛着腐臭，雨水顺着防火梯铁锈蜿蜒而下。老周咳嗽着递来油纸包，突然，探照灯刺破雨幕。"站住！"皮鞋踩踏积水的声音像催命鼓点。白曼丽的高跟鞋卡在排水渠缝隙，老周枯枝般的手猛地将她推进垃圾箱。腐烂菜叶糊住视线前，她看见老人撕碎油纸包塞进嘴里，日本宪兵的刺刀捅穿他佝偻的脊背。
血水混着雨水漫过鞋尖时，白曼丽涂着唇膏的牙齿死死咬住手套。三年前苏州河畔也是这样的雨夜，父亲将染血的密码本塞进她书包，日本兵的刺刀穿透书房雕花木门。她蜷缩在红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父亲的手指在血泊中抽搐着敲击地板——那是他们约定的莫尔斯电码："活下去"。
"白小姐怎么在这里？"佐藤大佐的佩刀挑起她下巴，刀锋沾着老周的血。白曼丽扬起精心练习过的媚笑，潮湿的旗袍紧贴着战栗的肌肤："等您教我跳支新学的伦巴呀。"她踮起脚尖贴近对方军装，将沾着血沫的胶卷藏进男人胸袋暗层。
当霞飞路印刷厂的机器轰鸣声撕破黎明，新西军交通站己转移至十六铺码头。白曼丽对着梳妆镜重新描画柳叶眉，窗外传来卖花女的叫卖声。她买下整篮白蔷薇，将情报卷成细条塞进花茎。卖花女辫梢系着的红头绳在晨光中一闪，那是根据地在法租界新设的联络暗号。
华懋饭店顶层套间，水晶吊灯将满室照得雪亮。白曼丽倚在留声机旁哼着《夜来香》，看着伪政府要员们醉倒在波斯地毯上。她的目光扫过散落的公文包，突然定格在一封火漆密函——华北驻屯军换防计划。心跳如擂鼓声中，她装作不胜酒力跌进沙发，蕾丝袜带里的微型相机无声吞吐着光。
子夜钟声响起时，白曼丽在更衣室拆开发髻，发夹里掉出半枚邮票。这是组织启用的新密码母本，她将今晚拍摄的三十五张底片夹进曲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日语低喝。冷汗顺着脊梁滑落，她快速吞下密码纸条，抓起梳妆台上的酒瓶砸碎。当破门声响起时，满脸泪痕的歌女正握着碎玻璃对准手腕："佐藤大佐说要送我东洋珍珠项链，原来都是骗人的！"
宪兵队退去后，白曼丽对着镜子练习了十七种笑容。窗外飘来焦糊味，霞飞路方向的夜空泛着诡异红光。她将染血的指甲浸在卸妆水里，想起老周咽气前鼓动的喉结——那是在传递最后的情报：裁缝铺暗格里有备用发报机。
梅雨季节的霉菌在墙纸下蔓延，发报键的敲击声淹没在雷声中。当代表"蔷薇"的密码组终于出现在延安回电中，白曼丽咬住手背不让啜泣泄出。晨光爬上窗棂时，她又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百乐门头牌，哼着走调的小曲给宪兵队长的威士忌加冰，指尖颤抖着将氰化钾粉末抖落半毫。
平安戏院散场时分，卖烟少年撞了她一下。掌心多出的字条被汗水洇湿："速撤"。白曼丽却拐进德大西菜社，在第三张卡座留下沾着口红的餐巾。玻璃窗外，佐藤大佐的汽车正缓缓停靠，她笑着举起红酒杯，看见对方身后满脸淤青的接线员小吴——这个上个月还嚷着要回根据地的姑娘，此刻右手指骨己扭曲成诡异角度。
"听说白小姐爱白蔷薇？"佐藤的军刀挑开她衣领，刀尖划过锁骨渗出血珠。白曼丽娇笑着握住刀柄往心口带："不如大佐的樱花好看呢。"突然响起的枪声震碎彩绘玻璃，她趁机将餐刀插进对方咽喉。小吴最后的眼神像燃尽的火柴，却用残指扣响了藏在旗袍盘扣里的袖珍手枪。
血泊漫过打翻的勃艮第红酒时，白曼丽想起加入组织那天的誓言。她擦净脸上血渍，将佐藤的配枪塞进坤包。暮色中的上海滩依旧灯红酒绿，电车叮当声里传来卖报童的吆喝："日军军列昨夜遭袭！"她压了压宽檐帽，走向外白渡桥第三个桥墩——那里藏着新的密码本，封面印着带露水的蔷薇花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