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西五趟,才终于找准墓。
“你有几年没来给你家先头娘子扫墓了?”蛮珠问。
丁细仔亲爹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蛮珠一脚踹在他腘窝里,压着他跪了下来。
“丁细仔他娘,要来挖一挖你的坟,对不住你,你若有怪就怪这个男人,若不消气就夜夜去他床头跳跳舞。”
“他把你两个儿子都卖了哩……”
“不不不,”男人怕得很,“是这婆娘要卖的……”
蛮珠正反手给了他两个耳巴子:“你这个当亲爹的都不护着儿子,怪人家一个半路当娘的。”
苏定岳在坟前绕了一圈。
坟头还有没燃烧干净的黄色纸钱,说明不久前有人来祭拜过。
但坟边西处都没有挖动过的痕迹。
立刻有禁军将那堆灰烬打散,用刀挖了挖,也没有发现。
如果要藏东西,能藏在哪里?
他蹲在丁细仔他爹面前:“你儿子丁细仔前几日回过家吗?”
“没有,他从没回来过。”他爹战战兢兢地,“大仔回来过,没回屋,别人看见的。”
苏定岳:“别人在哪里看见的?”
他爹:“就说在路上碰到他从坟山下来。”
苏定岳:“有给你带话或者留纸条吗?”
他爹摇头。
又问了女人,也是一样的回答。
两兄弟自从被卖后,基本上就和这家人断了联系,也就这两年,偶尔听到同乡说起过,在坟山附近见过大的。
烧纸祭奠的就是家丁,他没回屋,那东西就可能不会藏在屋里。
小的没回来过,那一定是藏在两兄弟都知道的隐蔽之处。
不在坟边,那会在哪里?
正观察着,有一长两短的斑鸠叫声响起。
有禁军上前禀告:“大人,有一个人往这个方向来了,尚有二里路。”
立刻有几个禁军,将丁细仔他爹和后娘给拖走藏了起来。
李午生机灵地找地方躲了。
苏定岳拉着蛮珠往后,正要藏,蛮珠挣脱他的手,三两下就爬上了树。
苏定岳抬头一看,她的身体紧贴着树干,借枝叶挡着自己。
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藏在那,乍一看是轻易看不出藏了人的。
即使拎着狼牙棒,依然身法轻快,行动敏捷,说是身轻如燕都不为过,难怪翻墙出去都没有惊动府里的护卫。
不久后,果真有个黑影往坟山来了。
也穿着夜行衣。
只是刚进坟山,才爬没一半,突然转身往山下狂奔而去。
有呼哨声响起,苏定岳之前留的人发挥了作用,三两下就将人扑倒了。
蛮珠站在树上高声吼了句:“小心他自杀。”
声音之大,甚至引起了山谷里的回响。
苏定岳皱着眉摁了摁自己的耳朵。
难怪木嬢嬢说,找人靠吼,不行还可以靠狗。
就这嗓门,狗都没她能吼。
禁军:“大人,活口,牙里藏了毒,身上藏了份路引,还有个闻金。”
苏定岳笑了。
闻金啊,好东西。
蛮珠一个筋斗从树上翻下来,招呼李午生:“去认一下, 看是不是追杀你们的人?”
这很关键。
若是在城里追杀他们的人此刻能出城,那所谓的猫鬼神,神通可真大了。
苏定岳也跟了上去。
那人的手脚己经打断了,连下巴都卸了,口张流涎,痛苦不堪。
李午生仔细端详,又在那人脸上摸了几把,确认没有伪装,这才肯定:“不是的。”
“那城外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城内的消息?”蛮珠十分好奇。
这份好本领她这个细作头子十分想学。
禁军将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都呈了上来。
一份折叠的路引,两片用金链接起来的金片。
“这条金链子丑是丑了点,”蛮珠问,“但很值钱,这人很富裕啊。”
苏定岳将闻金递到她面前,不错眼地看着她的表情:“你没见过?”
李午生看看他,又看看蛮珠,将头低了下去。
蛮珠诧异地反问他:“我应该见过?”
苏定岳没回答,对禁军说:“事不宜迟,马上审问,别让他死了。”
蛮珠叹了口气:“丁细仔是不是死了?”
城里的消息传了出来,是不是意味着被带走的丁细仔没熬过严刑审讯?
苏定岳:“不一定,若这个人得手的消息没传回去,淮水上又还没搜到人,丁细仔就还有可能活着。”
他也同样疑惑:“丁细仔手里究竟藏着什么?”
蛮珠:“这些人是怎样把消息传出来,又怎么传回去的?”
还传得又快又准。
这份好本领,她的整个细作团……呃,亲卫团都该好好学一学。
但眼下最急的,是找到家丁藏起来的东西,然后抢在淮水河上发现人之前,将丁细仔救出来。
被抓的那人嘴还算硬,想来是存了死志。
蛮珠:“其实吧,我有个阴招,但师父平时不让我用。”
她从银盘项链里取出好些银针,用刀“唰”的劈开了被捉的人腰间的革带。
苏定岳喝了声:“慢着。”
蛮珠没理他,正要去解革带,被苏定岳捉住了手。
蛮珠挣了两下没有挣开,狠狠一脚跺在苏定岳的大脚趾上,正准备用力碾一碾,吃痛的苏定岳屈膝踢在她的腘窝里,趁她站立不稳时抽出了脚。
看看被抓那人的革带,又看着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两个……贵人,李午生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公主,小的隔壁住着位铃医,所以小的也略懂些,您吩咐小的就行。”
扭在一起的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立刻分开。
那些禁军们纷纷低下了头。
用银针点刺关元穴、水道穴,点按足三里穴、飞扬穴、石关穴,最后再针刺中极穴,点刺后拈转……
“灌他三壶水,再等一盏茶的功夫,保证他比你养的狼青还乖。”
短时间喝这么多水,又针刺穴道促尿,最后却一针封了尿不出……
嘿嘿嘿……
蛮珠摸着下巴等。
苏定岳看着她的脸,不动声色地在鞋子里动了动自己的大脚趾,实在是觉得头和脚都有些痛。
怎么会有这么桀骜又莽撞的女子!
但这女子的阴招真的很好用。
因为没到一盏茶的功夫,被抓那人面色惨白,汗流如注,忍不住扭动身体哼出了声。
蛮珠嘿嘿一笑:“把他的下巴装回去,他会乖的。”
李午生在那人涨得发圆的下腹轻轻一按:“说吧,东西藏在哪里?你怎么得到的消息?”
那人痛呼一声,嘴巴终于软了。
“小的是猫鬼神的仆从……”
他供奉了猫鬼神己有西年,从闲散帮杂到买了自己的田宅,要做的就是按照猫鬼神的指示完成任务。
每次的任务都是由一只花狸奴送来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按照要求来坟山找一棵长得像迎客的树,把树下埋的东西挖出来。
再交由花狸奴将东西送走,送去哪里送给谁不知道。
蛮珠:“那只花狸奴现在在哪里?”
那人:“在我家中,用神丸养着,东西到手再送走。”
蛮珠转头,看向坟山上。
就在丁细仔娘亲的坟后,不远处就有棵不一样的树,在月光下,它像个正弯腰揽客的小二。
就在这棵小二树下,有被用草遮盖住的新痕迹,挖开后有个污迹斑斑的锡铁盒子。
盒子里有些旧物事,也有个新鲜的牛皮油纸包,包里有一颗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蜜丸,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蛮珠认不出字,便信手递给了苏定岳。
苏定岳拿在手里,自然而然地念了出来:“春花香,秋山开,嘉宾欢歌须金杯,孤灯光辉烧银缸。”
“这是什么意思?”蛮珠只听懂了春花秋山。
苏定岳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踌躇满志:“意思是,在京城,有一个潜伏着的细作团。”
蛮珠顿时有三分心虚。
但她十分庆幸容易露馅的云香受伤了没有跟来。
她镇定地问:“细作团在哪里?”
等着回答时,她交握着手,视线落在苏定岳的喉结上,她的右手指己经摸到了绑在左手腕上的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