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看南归像背书一样的表情,蛮珠叹了口气。
她的大房郎婿对她的二房郎婿如此忠心,他俩过好日子的可能性比她们仨把日子过好的可能性高多了。
寒心啊。
不过,再寒心也不能让大房郎婿被格杀勿论了。
所以蛮珠认真地想了个借口:“哦,他……来替本公主买农具。”
她指了指许大:“他定了多少农具?我定双倍的。这就不算闯营了对吧?”
看她多机灵。
九品官斥道:“你这……一会奉曾大人的命令来的,一会来定农具的,满口胡言乱语,只怕是骗子……”
“上一个说我是骗子的膳部员外郎秦家你知道吧,他刚刚家破人亡,死得透透的了,我亲眼看着的。”蛮珠挑挑眉,“他比你官大,你要不怕你就把我当骗子好了。”
九品官支吾着换了口风:“你既然找到了你的狗,那你就走吧,本官不同你计较。”
“不走,我姐还没找到。”蛮珠,“还有,谁杀了我的狗,他得赔我狗命。”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改口:“到底能不能定农具?难道只有他能定别人不能定吗?”
九品官没敢擅动,他的喉咙还捏在蛮珠手里:“是这样的,要定农具,按规矩得先到内务府登记,再到户部拿批条,不是你说定就能定的……”
规矩真多。
蛮珠:“本公主倒是想按规矩来,但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本公主记不住,本公主还是先杀两个立威吧。”
那个叫许大的上前两步,大着胆子明劝暗害:“万万不可,不如请这位公主进营查……”
蛮珠:“不进,进了跟皇帝舅舅说不清,叫他们都列队出来。”
九品官:“你……莫要为难本官,铁匠营乃是工部重地,出来不得。你若非要看,就进去看吧。”
蛮珠:“进不得,你让他们出来。”
九品官:“不能出,你可以自己进去。”
正互相拉扯间,那队营兵突然齐齐动手,有从侧面攻来的,还有几人妄图从后面包抄的,一心想将蛮珠逼进大营。
那些烘炉边上的精壮汉子们,也抡着手里的大铁锤围向南归。
从里向外,都有人包抄过来。
蛮珠手里捏着九品官,不便大展身手,闪躲间往大营里进了两步。
“关门,”有人大喊,“快关门。”
这是想把蛮珠也困在铁匠营里。
南归将追风放在地上,单手取下背刀,刀未出鞘,纵身上前,连刀带鞘砸倒一个挡路的;又一个纵跳,一刀鞘挑翻试图断蛮珠后路的。
蛮珠趁机立刻退回营门口。
一个又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铁锤抡起又落空。
南归踢翻一个攻击蛮珠后背的,蛮珠踹倒一个抡起铁锤砸南归脑袋的;南归刀翻了一个试图关大门的,蛮珠打退了一个试图来抢九品官的……
汪汪……
赶月竖起耳朵,快如闪电地在人群中蹿来蹿去,咬了好几只脚。
蛮珠被人逼得往营地里一进,南归立刻眼疾手快地将她拦出来。
他才一动身往里,十数把铁锤逼过来,将他逼退回到蛮珠身旁。
赶月差点被大铁锤砸中,吠叫着躲开,立刻又毫不畏惧地反扑过来,却差点被铁锤砸中。
滚烫的铁锤将它身上的毛都燎得焦黑了。
蛮珠急了,也火了,将九品官一脚踹倒,右手簪刀,蹂身而上,一簪刀将举着铁锤的那只手扎了个对穿。
那人惨叫一声,铁锤“咣”的摔在地上,砸到了他自己的脚背。
“赶月。”
蛮珠喝了一声,赶月立刻回到她的脚边,趴低了身体,做出了进攻的姿势,狠狠地盯着围攻的人。
“蛮珠,别下死手。”
身后听到了蛮保杀猪般嘹亮的嚎叫。
“你郎婿来了。”
“十六卫中郎将苏定岳到了,谁敢欺负他婆娘,谁就是找死……”
远处有马蹄声奔腾而来,高墙下尘土飞扬。
接着有东安的声音隐约响起:“十六卫通行腰牌在此,请查验。”
十六卫,掌京师防卫,相当于皇帝亲兵之师,对各大营都有监察之权。
还在和蛮珠打得激烈的铁匠和营兵们纷纷跪下,那个叫许大的跪了,几个被打伤了的人,都强忍着痛苦龇牙咧嘴地跪了。
蛮珠服了,原来贵人是真有人跪啊。
她回头看,蛮保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背后就是苏定岳。
蛮珠便把不小心踏进营门的脚收了回来,稳稳地站在营门外等着。
那个九品官卑躬屈膝地上前迎了十几步,做出了跪拜的姿势:“郎将大人,下官有失远迎。”
苏定岳纵马而来,稳稳地跳下马,先上下打量蛮珠是否受伤,然后微微颔首,上前两步做出扶的动作,没让九品官真跪下去。
“大人请起。”
哦,这就是他说的卑者虚行跪拜礼。
蛮珠懂了。
苏定岳在众人跪拜中走向她,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问:
“被人看见进营地了吗?”
蛮珠赶紧摇头:“没进,南归可聪明了,幸亏他提醒我了。”
苏定岳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蛮珠的心“噗通”一下大跳。
初见南归时,东安怎么说来着?
东安说他“脑子里少根筋,只会听令行事”,脑子里少了根筋的人,又怎么会这么聪明的提醒自己身为外族进铁匠营是大忌呢?
蛮珠转头看看南归,他垂着头,安静地站在追风的尸体边。
先不管他,还有李午生没找到。
蛮珠三言两语地将自己和南归所遇所见之事都说了,说到车辙印时,苏定岳转头俯视着那个许大,眼角轻微地皱了皱。
又转头看向追风的尸体。
赶月正“呜呜”低声哭泣,不停地用鼻子去拱追风的身体。
“李午生和她要追的那个人可能在里面,我能确定李午生没被烧掉,因为没有那股烤人肉的香腻味……”
苏定岳皱了皱眉。
蛮珠的话没说完,苏定岳安排道:“我让东安带着人,陪你和三哥回发现碳灰车辙印的地方再看看。”
蛮珠:“你是怕我被调虎离山了?”
苏定岳:“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你和三哥不适合在这里。”
而带着追风的尸体,除了可以提供“吃香肉锅子”这个理由之外,还能清理现场,更能引赶月过来。
这个许大,极有可能是替人扫尾的。
“南归呢?”蛮珠问。
苏定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南归……这里的事处理好之后再说。”
蛮珠:“姓秦的说是怎么回事的吗?”
“姓秦的死了,我的失误。”苏定岳低声在她耳边说,“回去再细说。”
蛮珠认真地看看凑近了的他。
这个狗男人还会认错,自我反省能力太强了。
还有南归这么忠心的手下,哎,劲敌啊。
苏定岳对她时起时灭的杀意一无所知,他己走到铁匠营门口,淡定的吩咐九品官:“取花名册来。”
又吩咐其他人:“一个一个核对,别多了人,也别少了人。”
还不容拒绝地问许大:“你的马车得查,不介意拆了吧?”
之前在她面前推诿个不停的九品官屁都没放一个,老老实实地照办了。
那个许大跪得恭恭敬敬地,还说“是他的荣幸”……
哎。
人在屋檐下。
先找李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