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一匹流银鲛纱漫过雕花窗棂,在鸳鸯戏水的锦被上织出摇曳的海棠暗纹。
小燕子蜷在明瑞温热的臂弯里,青丝散作一枕墨云,指尖正百无聊赖地,绕着富察明瑞衣襟上的翡翠盘扣打转。
"你马上就要去江南赴任,这次万寿节,我们给皇阿玛准备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呢?"小燕子忽然仰起脸,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影里跃动着两簇星火。
"前日不是你说要演《梁祝》?"明瑞捉住她作乱的手指,腕间沉水香的佛珠滑入她掌心,檀木温润的触感裹着体温,"还让连尔康扮书童。"
"哎呀,我那天就是说着玩玩的!我现在可是很认真的在和你讨论呢!"
小燕子樱唇,石榴红的指甲在玄色寝衣的云纹里上淡淡描着。
小燕子突然想起上元节那出"天女散花"戏,皇阿玛虽笑得前仰后合,却依旧是觉得她在胡闹。
富察明瑞低头看她气鼓鼓的腮帮,想起去年中秋她扮作玉兔捣药的模样,眼底泛起春水般的涟漪。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蓬松的鬓发,触到发间犹带夜露的茉莉花钿。
"上元节的出戏,己经很精彩了。不过......"他尾音拖得绵长,指尖无意识地着她发烫的耳垂,"若是能有些新意,或许更好。"
小燕子突然鲤鱼打挺般坐首,杏色肚兜上绣的并蒂莲跟着颤了颤:"新意?什么新意?"
小燕子急急转身,可富察明瑞依旧不紧不慢地抚平被她衣物上的褶皱。
富察明瑞沉吟着望向博古架上的西洋自鸣钟,鎏金指针正指向子时三刻。
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玉簪,在锦缎上勾画出五线谱的纹路,"我听说,你跟着班杰明学过小提琴?"
"是啊!"小燕子膝行两步凑近,锦被滑落露出雪白的膀子,"班杰明说我有天赋呢!不过......"
小燕子想起自己第一年入宫过生辰时的景象,缓缓开口,"皇阿玛总觉得西洋乐器不够庄重。"
"若是配上古琴呢?"富察明瑞轻声说,修长手指虚虚按在虚空,仿佛在抚弄无形的琴弦。
月光掠过他腕间崭新的平安结,那是小燕子在新婚夜看遍他身上的伤痕后,连夜编的。
"你会抚琴?"小燕子瞪圆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焰,忽然想起去年深秋,曾见他书房悬着张焦尾琴,当时还当是摆设。
富察明瑞颔首时,月光在他玉白的颈项上流淌:"自幼学过一些。"
富察明瑞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也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伴着松涛练琴的清晨,母亲说琴音太冷,该配些热闹的。
"天呐!"小燕子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赤着脚跳下床榻,绣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多宝阁跑,"新婚时,塞娅和尔泰送的紫檀琴盒......"
富察明瑞拉住要往外跑的小燕子,轻笑出声,这动静惊醒了睡在脚踏上的雪团猫儿。
富察明瑞伸手将人捞回怀中,指尖掠过她后颈细密的汗珠,下颌抵着她馨香的发顶:"你又没问过。"
小燕子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什么:"等等,我记得班杰明说过,他教过你写曲子?"
"嗯,略懂一二。",富察明瑞忽然执起妆台上的螺子黛,就着月光在宣纸上勾勒起乐谱。
小燕子跪在椅子上,趴在他肩头瞧着,起落间竟绘出蝴蝶振翅的纹路,忍不住伸手去戳他微动的喉结,却被反手扣住腕子,在掌心写了个遒劲的"静"字。
小燕子也不再乱动,安安静静的趴在富察明瑞的背上,看他写曲子。
等到富察明瑞落下最后一笔,小燕子拿起宣纸,虽然还没有演奏过,她己经能感受到这首曲子的优美了。
小燕子猛一拍手,腕间金累丝嵌宝镯撞出清越声响。
"万寿节上!你抚琴,我拉小提琴,中西合璧,皇阿玛一定喜欢!那我们现在就演奏看看。"
“太晚了!”富察明瑞连忙扣住她的腕子,把她重新拉回到椅子上。
小燕子这才惊觉月光己漫过博古架的第六层格,在游廊上的灯笼明明灭灭,恍若银河碎在了琉璃瓦上。
她吐舌时贝齿咬着嫣红的下唇,露出少女特有的娇憨:"也是,我都忘了..."话音未落就被富察明瑞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富察明瑞玄色寝衣的暗纹硌着小燕子的脸颊:"等过两日,我休沐的时候!我们一起进宫让班杰明帮我们修改一下,再开始。"
富察明瑞把小燕子搂在怀中,说话时喉结擦过她额间花钿,惊起一阵颤栗的酥麻。小燕子刚要抗议,忽觉他掌心正顺着脊骨画圈,像在安抚炸毛的猫儿。
"明瑞,你说我们的曲子,听起来会像什么样子啊?"她含糊呢喃着往温暖处钻,鎏金璎珞项圈硌得人生疼也不管。
青丝散在杏黄锦枕上,缠住了他腰间羊脂玉带钩。
"会像七夕的星河落在太液池。会像一只燕子飞到我心中。",富察明瑞低声应着,指尖掠过她微颤的眼睫。
怀中的姑娘己发出小猫似的轻鼾,唇畔还噙着未成形的笑涡。
他凝视许久,忽然低头轻触那枚朱砂痣——落在她耳后,像雪地里的一点红梅。
更漏声遥遥传来,烛光在廊下晃出涟漪。
富察明瑞就着残烛展开小燕子紧攥的帕子,鹅黄绸面上歪歪扭扭绣着半只蝶。
他取出暗格中的错金匕首割下一缕青丝,与自己的发丝编作同心结,收到香囊之后,置于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