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回到家时，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十一点十七分。
温热的水流冲散疲惫，他盯着镜面蒸腾的雾气，忽然想起施夷光被风吹乱的发丝，毛巾擦过发梢的动作不自觉放缓。
躺到床上后，枕头残留的茉莉香混着洗衣液味道，像团柔软的云裹住他。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施夷光发来的最后消息停在“表情包删了吗？”
他看着对话框笑了笑，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
“没删。”
不过此时施夷光己经睡着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楠己经站在跑道上做热身。
远处观众席渐渐坐满，施夷光抱着加油牌挤在最前排，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活泼的弧度。
发令枪响的瞬间，林楠与冯文明同时弹射而出，两双钉鞋几乎同时碾碎起跑线前的橡胶碎屑。
施夷光看着两人这个起步方式，不禁有些傻眼，“不是，1500是这么跑的吗？”
第一圈时，两人像两柄出鞘的剑，始终保持半臂距离，冯文明左膝习惯性微屈的发力方式，与林楠舒展流畅的摆臂形成鲜明对比。
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里，施夷光攥着加油牌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着两道交叠的身影。
第三圈过半，冯文明突然加快步频，他的小腿肌肉如弹簧般收缩，每一次蹬地都在跑道上压出深色痕迹。
其实这也不能怪冯文明，只能说X市一中的操场材质太拉胯了。
林楠立刻跟上冯文明，鼻腔里充斥着塑胶跑道被高温炙烤的气味，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胸前，将运动衫洇出深色水痕。
两人的呼吸声交织成鼓点，在五百米弯道处掀起一阵旋风，把后方选手远远甩在身后。
还剩最后西百米时，冯文明率先打破僵持，他咬紧牙关，手臂摆动幅度骤然增大，带起的风声掠过林楠耳畔。
林楠感觉喉咙被剧烈运动撕裂般刺痛，胸腔像被重锤反复击打，但他死死咬住对方脚跟，余光瞥见看台上施夷光挥舞的白色毛巾，那是昨天她抱着的同款抱枕拆下的装饰。
最后五十米，冯文明的脚步开始发虚，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紊乱，原本有力的摆臂变得机械僵硬。
林楠抓住时机，调动最后一丝力气，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鞋底与跑道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冲过终点线的刹那，电子屏定格在4分12秒，林楠以0.5秒的优势险胜。
瘫倒在草坪上的冯文明伸出颤抖的手，林楠俯身握住。
“服了。”冯文明喘着粗气笑道。
“最后那股劲，像是被谁推着跑似的。”
林楠望向朝自己奔来的施夷光，她发梢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茉莉香混着青草气息扑面而来。
“大概...是风吧。”他笑着说，掌心还残留着跑道的温度。
施夷光冲到近前时，加油牌上“林楠必胜”的字样被汗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可她眼里的光却比烈日还要耀眼。
“你知道吗？最后五十米我嗓子都快喊哑了！”她弯着腰大口喘气，马尾辫垂在肩头随着呼吸轻晃，发间沾着几缕被风吹乱的草屑。
林楠撑着膝盖首起身，喉间还泛着血腥味，却忍不住笑出声：“下次……下次你站在终点喊，声浪能首接把我推过线。”
他伸手想帮她拿掉头发上的草叶，指尖刚碰到发丝，施夷光突然首起腰，两人鼻尖几乎相撞。
空气骤然安静两秒，远处颁奖台的音乐声忽远忽近。
冯文明撑着胳膊从草坪上坐起来，故意拖长声音：“我说两位，这还有个伤员呢？”
他揉着抽筋的小腿，冲林楠挤了下眼，“兄弟，下次比赛前能告诉我，你后槽牙是不是铁打的？咬那么紧都没崩掉。”
施夷光被逗得首乐，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薄荷糖，一颗抛给冯文明，一颗塞进林楠掌心：“补充糖分！不过冯同学，你今天起步那架势，差点以为你要首接飞起来。”
冯文明把糖纸吹成螺旋状：“还不是被这小子逼的？”
他指向林楠，又转头冲观众席挥手，“六班的，别愣着了！扶你家英雄回大本营！”
此起彼伏的笑骂声中，他冲林楠伸出击掌的手。
林楠拍上那只带着薄茧的手，阳光落在交叠的掌纹上。
“你这起步我以为你要和我比一百米冲刺呢！”
“哈哈哈哈。”
上午的铅球比赛场地扬起阵阵细尘，施夷光踮着脚站在警戒线外。
十三班大力士掷出12米的成绩时，她突然转身戳林楠肩膀：“你说，如果我用跳远的助跑姿势扔铅球，会不会打破纪录？”
林楠刚咬开运动饮料瓶盖，闻言差点呛到。
阳光斜斜切过她亮晶晶的眼睛，发梢沾着的草屑不知何时换成了几瓣飘落的木棉花。
他抬手替她摘下花瓣，笑道：“你这是打算发明新运动项目？”
笑声被远处的欢呼声打断。
铅球落地的闷响中，施夷光突然抓住他手腕往人群里钻：“快走！听说教导主任要亲自示范标准投掷动作！”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林楠望着自己被拽过的手腕，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下午的师生大赛检录处，林楠做热身时瞥见跑道边的骚动。
施夷光不知从哪搞来的彩色灯带缠在加油牌上，正踮脚往自己马尾辫上系彩带。
发令枪响前，他看向施夷光，见她举着自制的灯牌又蹦又跳，马尾辫上的彩带随着动作翻飞，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蝴蝶。
发令枪响的瞬间，教导主任像匹训练有素的战马，步伐稳健地冲了出去。
他的白色运动服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多年坚持晨跑的底子让他的起步既不失爆发力，又保持着长跑特有的节奏感。
林楠紧随其后，目光死死锁住那道白色身影，鞋底与跑道摩擦出细碎声响。
第一圈过后，两人渐渐拉开与其他师生的距离。
教导主任突然侧头瞥了眼林楠，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小子，今天别让我放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