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界,人间。
天空一片阴霾,好似被墨色侵染,黑沉、压抑。
层层阴云在高空交织,不时纠缠出一条条银白雷蟒,炸响在天地之间,昭示天威。
一粒粒豆大雨滴自云端坠落,穿过翻涌的墨色阴云,狠狠砸向大地,砸向......一片荒凉战场!
战场,是一片辽阔平原,难以望到尽头。
入眼所及,尽是残肢、碎尸、一柄柄断裂兵器,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可诡异的是,
没有血!
整个战场,看不见丝毫血肉!
无论斩断的残肢,还是散落的碎尸,全都干瘪、灰黑,看不见一丝血气。
噼里啪啦!
豆大雨滴接连不断,狠狠砸在残肢碎尸上,将它们一点一点砸碎,揉进地面土壤之中,好似在刻意清洗整个战场。
平原外围,一座破旧小城矗立,士兵们集结在城门外,整装待发。
前方,暴雨滂沱,头顶却是星光璀璨,寥寥几百米如同隔开了两片不同天地。
队伍前列,一名年轻小兵右手紧握枪杆,五指捏得发白,目光穿过重重雨幕,望向浩瀚平原。
大雨冲刷,被砸碎的残肢碎尸粉末,正顺着雨水,一点一点渗地面泥土中。
仙庭战场!
他即将踏入这片战场,他也必将如同无数前辈一般,埋进战场下的层层土壤之中!
年轻小兵心头颤抖,身形不由一晃,勉强靠着长枪支撑,才没有倒地。
“给我站稳了!”
怒吼自旁边响起,一名刀疤中年走上前,狠狠斥责道:
“怂蛋!若是站都站不稳,等上了战场,你只会死得更快!”
“什长!”年轻小兵打脚立正,面色惴惴的同时,还带着一丝疑惑。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上战场?”
“我大齐幅员辽阔,连年风调雨顺,民生富足,也没有跟任何其他王朝接壤,我等为何还要奔波数十万里,来这‘仙庭战场’!”
“甚至......”
年轻小兵越说越激动,手指被大雨笼罩的平原。
“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莫名其妙地卷入这绞肉场!”
几句话说完,年轻小兵老老实实闭上嘴,等待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不过,想象中的怒斥、苛责并没有到来。
“呵呵,看来你的胆子比我想象中要大!”
刀疤中年复杂一笑,轻拍小兵肩膀。
“其实,我年轻时也有相似的疑问,后来一位将军告诉了我答案。”
话音微顿,迎向小兵的好奇眼神,问出一个问题。
“你想过没有,我大齐的广褒土地、风调雨顺、民生富足......”
“这些,到底从何而来?”
年轻小兵神色一正,朝着远方遥遥拱手。
“当然是源自圣上的英明领导,文武百官诸位大人的治理有方,还有亿万百姓的辛勤劳作。”
“答案很标准,不过却错了。”
刀疤中年轻轻摇头,在小兵的疑惑目光中,右手食指竖起,指向天空。
“这一切,皆是上天恩赐!”
“上天?”小兵满脸愕然。
“没错,天!”
刀疤中年郑重点头,缓缓道: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对天地而言,人族生来有罪!”
“量劫,便是由此而始!”
“远古时代,域外天魔降临,致使天地倾覆,正是量劫爆发的结果。”
“我等源源不断踏入‘仙庭战场’,则是为了以自身绵薄之躯,消减人族罪业,延缓下一次量劫爆发!”
几句话下来,年轻小兵不自觉双眼瞪大,难以置信。
“人族,生来有罪?”
“我当初也不敢相信,可这就是那位将军告诉我的答案,自古流传的答案!”
刀疤中年叹了口气,望向雨势渐小的平原,木然道:
“仙庭战场,正是十方仙庭的仙人们,特意为我等开辟的赎罪之地!”
“赎罪......”
年轻小兵顺着目光望去,表情也沉重下来。
“什长,这条赎罪之旅,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我大齐每隔十年便有百万大军开拔,奔赴而来,源源不断埋葬在仙庭战场,难道还不够赎罪吗?”
“够与不够,不是你我说了算。”
刀疤中年轻拍小兵肩膀,示意其望向天顶。
璀璨星穹中,冷白月光笼罩一方,一万颗大星隐于其间,不时有一道道星光自大星飞出,冲破月光束缚,降临人间。
“魔星高悬,魔头天降!”刀疤中年感慨出声,
“等什么时候魔星没了,不再有魔头降世,或许我等也就不用赎罪了。”
“等魔星没了?”
得到答案,年轻小兵面上却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愈发沉重。
从他记事起,在祖祖辈辈的口口相传中,一万魔星从未有丝毫改变,每日降世的魔光也从未停歇。
可以想见,
以后,同样也不会!
年轻小兵略微迟疑后,深吸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什长,那位将军所言,这个自古相传的‘答案’,会不会是......假的?”
刀疤中年没有因为被质疑而愤怒,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面望向前方平原。
暴雨骤停,云开雾散。
地面,一层层残肢碎尸尽皆消失,断裂兵器也埋进了土壤当中。
战场,被打扫干净了。
金色阳光破开重重阴云,抛洒大地,照在破旧城门外,照亮士兵们一张张紧张面孔。
“是真是假,己经不重要了。”
刀疤中年迎着破晓阳光,努力睁大双眼,望向遥遥天穹,满脸复杂道:
“此乃,天意!”
话音落下,目光收回,握紧手中刀柄,大步上前,向平原进发。
与此同时,
浩瀚平原西面八方,一道道相似的身影,一支支相似的队伍,踏足平原,在战场上相遇、厮杀......
一场新的大战,开始了。
“杀啊!”
厮杀震天,鲜血抛洒,残肢纷飞。
浓郁血光笼罩整个战场,丝丝缕缕血气自残肢、碎肉中脱出,弥漫半空,逐渐汇聚成两道娟娟溪流,向天顶流淌。
云端之上,两道人影相对而坐,面前各自摆放一个打开的玉瓶。
血色溪流源源不断,流入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