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水晶苹果，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桌面。
傅霜缩在软榻上，想也不想，拿起就扔。
“啪嗒——”
圆状物体摔出门外，骨碌碌滚了两圈，碰到墙壁，停了下来。
佣人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喘。
“小姐，这水晶苹果是一套，你摔坏这个，还有十一个。”
她心情实在是不好，不许佣人重新将东西拿进来，怒斥道，
“我要全部都摔了！”
佣人举着托盘站在原地，默默道，
“莱恩少爷送了五套。”
“…滚！”
傅霜蜷在沙发里，分明是困的，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迷迷糊糊听见汽车引擎声，她立马睁开眼睛，跑出门。
书房里，她喋喋不休地同傅聿衍抱怨。
“他一个私生子，我不要嫁给他。”
贵族之间最是看重血缘和身份。
之前傅霜从未将这桩婚约看在眼里，是因为莱恩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身份，注定两人无缘。
傅聿衍淡淡看她两眼，有些许无奈，下午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入过他的耳，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温声道，
“莱恩现在是斯图亚特克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的小脾气适当地收一收，总要给人家一点儿脸面。”
半年前，斯图亚特克家族的长子意外身亡，莱恩回归，己然开始接手家族事务。
傅霜站在原地，浑身紧绷，惊愕之后，眼尾泛起薄红，鼻尖酸涩，嗫嚅半天，缓缓吐出一句。
“…他命真好。”
而她就没那么幸运。
她站着不肯走，垂着眉眼扭捏许久，软了声调，
“父亲，我不想嫁给他。”
傅聿衍没第一时间回应，沉默片刻，岔开了话题，
“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傅霜咬唇，脸色隐隐发白，指尖无意识地缠绕，揪紧。
这个说法是拒绝。
她听得明白。
静默须臾，傅霜转身出门，回了房间，像是被抽去气力，浑身软了下来，倒在床上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过了许久，她恢复了力气，心中怨气难消，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是无措，再一次砸了放在桌面上的水晶苹果撒气。
毫不例外，第二日睡醒，桌面上又是那颗完好无损的水晶苹果。
她见到它像见到鬼一样，心脏一抽一抽的，到底是败下阵来了，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
“你们歇歇吧，我不会再砸了。”
“好的。”
冬天的德国是灰色的，偶尔放晴时，雪地上的积雪会融化些许，露出浅浅的黄色地表。
她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摇摇晃晃，掌心里握着细细的水晶石，是莱恩送来那几套里的比较不起眼的一个小件。
傅霜之所以喜欢拿着，是喜欢用它撒气，摔在地上不易碎，且声音不大。
午后，日光徐徐一照，她发困，阖着眸子，没什么精神。
手心里的水晶落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到男人脚下。
“啪嗒——”一声，碎成渣渣。
轻微的声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人。
她抬着惺忪的眸子落过去，视线从地上的残渣缓缓往上移，看清男人面容时，微微蹙眉。
莱恩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收腿。
立马有佣人上前将地上的水晶碎片收拾干净。
他扯起嘴角，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不想要，丢掉就好。”
沉默片刻，意有所指。
“踩碎也行。”
傅霜慢慢拢起眉心，对眼前的男人没什么耐心。
不熟，不喜欢，看不上。
但他踩碎水晶的行为还是惹了她不快，她当即冷了脸，
“少出现在我面前。”
送给她的东西是属于她的，怎么处置是她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她起身要走，经过男人身边时，轻嗤一声，
“婚约我会想办法解除的，我不喜欢你。”
待她走到廊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拧眉，不可置信般回头看他。
莱恩依旧站在原地，掀起眼皮，眼神平淡。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诺亚叔叔的女儿。”
她脸色渐渐铁青，
“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如此天真，天真到以为婚约是你我能左右的。”
傅霜咬唇，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揪紧上衣下摆，
“……”
莱恩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所以你的喜不喜欢，我不在乎。”
—
傅霜心情差到极致，当天就将莱恩送的那几套钻石水晶全都倒进了河里。
过几日，在威逼利诱下，她坐着车，到了市中心。
晚上有场饭局，到了地方，Luis才告诉她，是同斯图亚特克家族的聚餐。
她身形晃了晃，脸上血色褪得完全。
Luis看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安慰
“霜霜小姐，你不用担心，婚约要履行也是在你20岁之后的，不会是现在。”
Luis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傅霜小姐得到的自由己经远远超过既定的范围。
她想转回国内读书，傅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身份地位摆着，很多东西即便是她不想要，不想做，也是无可避免的。
傅霜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宫殿内，高耸的穹顶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耀眼的光芒首首映入眼中，她意识很沉，只觉得通往餐厅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餐桌上，听着那些讨论婚约细节的话，她脸色发白，握着刀叉的指节用力至泛青，忍了又忍，她垂眸，倏然站起身
“我不会嫁的！”
霎时，场内静了下来。
她一一扫过在场之人的脸，斯图亚特克家族的人还保持着交谈的动作，慢慢转过头来，静静看着她，那一张张人脸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而坐在她身侧的莱恩没反应，好似早就预料她会站起来，随手将她左手边的酒杯拿到了一侧，之后优雅而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头也不抬。
恍惚间，她听见父亲在唤她，不是责备，
“霜霜，坐下吃饭。”
偏偏这几个字入了耳，才叫人崩溃。
她摇摇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片刻后，一位胡子斑白的老者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男人，沉声道
“Ryan。”
莱恩漫不经心地抬眸，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反应依旧很淡
“我可不去。”
大小姐脾气，谁愿意伺候谁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