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柳芳菲从地里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汤。
柳芳菲轻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宇回头,看见妻子披着件单衣站在灶房门口。
“别太累了,给你熬了点白菜汤,趁热喝吧。"
她将汤碗放在桌上,好奇地看了眼那罐香料,
"这是...成了?"
秦宇点点头,舀了一小撮"十八香"撒在汤里。白色的热气立刻裹挟着的香气升腾而起,柳芳菲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秦宇将汤碗推给妻子:
"尝尝。"
"好香!"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这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她轻声说道,眼里带着几分欣喜。
秦宇抬起头,冲她笑了笑,接过汤碗喝了一口。热汤下肚,他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小菲,你说……咱们能不能先从邻居开始,让他们试试这‘十八香’?如果他们觉得好,说不定会帮我们宣传。”
秦宇放下汤碗,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柳芳菲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即眼睛瞪得更圆了:
"天!这...这白菜汤怎么喝出了肉味?"
她又连喝几口,脸颊因为兴奋泛起红晕,
"宇哥,这要是拿去卖..."
"问题是卖给谁呢?"
秦宇苦笑,"国营饭店不要,供销社不收,总不能在街上摆摊吧?那不得让市管队给端了。"
秦宇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下一步?在这个计划经济年代,除了卖个鸡蛋,卖自己家菜都可能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他这一小罐"十八香"能卖给谁?
"国营饭店..."
他喃喃自语,随即摇头否定。上次进城,他去县里最大的国营饭店"工农兵饭庄"打听过。
那个满脸横肉的主任首接把他轰了出来——
"什么香料不香料的,咱社会主义食堂讲究的是吃饱,不是吃好!"
秦宇揉了揉酸痛的腰背,看着桌上那罐珍贵的"十八香",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空有宝贝却无处施展,这种滋味比失败还难受。
柳芳菲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先从邻居开始怎么样?王婶家儿子不是要结婚吗,听说准备摆三桌。我明天送点过去,就说...就说自家做的调料,让他们试试。"
秦宇眼前一亮。对啊,何必一开始就想着大规模销售?从熟人圈子开始,口碑传播,这才是最稳妥的路子!咱也私域流量,社群营销,杠杠的。
"小菲,你太聪明了!"
他激动地握住妻子的手,"就这么办!明天我再多做几份,你给王婶送去。"
柳芳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就是随便一说...不过宇哥,这香料得起个名儿吧?总不能就叫'调料'。"
"十八香。"
秦宇骄傲地说,
"比十三香多五种,效果强一倍!"
下午,秦宇脑子里全是对未来的规划。早早开始准备原料。昨天那罐"十八香"只够试用,要想正式送人,至少得准备半斤。
原料是个大问题。八角、桂皮这些常见香料还好,但像肉豆蔻、砂仁这类稀罕物,全县都难找。
秦宇翻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各种香料的来源——肉豆蔻是从黑市一个跑长途的司机那儿换的,砂仁则是用两斤粮票跟县医院药房的小护士"互通有无"...
"主人,根据现有原料计算,最多可制作300克标准'十八香'。"小智提醒道,"建议优先保证核心香料的配比。"
秦宇点点头,开始仔细筛选香料。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弓着背坐在小板凳上,一粒一粒地挑拣花椒,去掉那些发黑变质的;用小刀仔细刮去桂皮上的霉斑;将八角放在白纸上,对着光检查是否有虫蛀...
这个工作极其枯燥,但秦宇做得一丝不苟。前世作为科研人员的习惯,让他对品质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即使是在1976年的农家小院里。
"爹爹在做什么呀?"
小龙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好奇地凑到秦宇身边。
"爹爹在做魔法粉末。"
秦宇笑着用鼻子蹭了蹭儿子的小脸,"撒一点在菜里,难吃的白菜都能变成美味。"
"哇!"
小龙睁圆了眼睛,"
能让我试试吗?"
秦宇想了想,拿出一个小研钵,放了几粒花椒和一小块桂皮:
"来,帮爹爹磨碎它们。记住,要用力均匀..."
柳芳菲从自留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父子俩头碰头地蹲在院子里,一个认真地研磨香料,一个专注地指导。
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她的心突然柔软得不像话,站在门口看了好久都不忍打扰。
首到小龙发现了她:
"娘!我在帮爹爹做魔法粉末!"
柳芳菲这才笑着走进院子,从篮子里拿出几个还带着露水的西红柿:
"正好,晚上咱们吃西红柿打卤面,可以用你们的'魔法粉末'试试。"
晚饭时,一小撮"十八香"让简单的西红柿卤焕发出惊人的美味。小龙扒着碗吃得满脸都是酱汁,连一向节制的柳芳菲都忍不住添了半碗面。哥哥们自觉把收小龙虾的事儿接了过去,让秦宇用心把十八香做好。
"小菲,晚上我想去趟王婶家。"
秦宇边吃边说,
"你跟我一起吧?"
柳芳菲点点头:
"王婶人好,应该能说上话。不过..."她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先跟爸说一声?他在村里有威望,万一..."
秦宇明白妻子的顾虑。虽然现在风向有些松动,但私人买卖仍是敏感话题。有岳父这个公社武装部长做背书,确实安全得多。
"也好,等爸回来,我跟他商量下。"
当晚,秦宇用油纸精心包了五小包"十八香",每包约摸一两重。他特意选了红纸剪成条,当作简易包装带系好,看上去既朴实又喜庆。
"这样行吗?"
他有些忐忑地问妻子。
柳芳菲拿起一包仔细端详,突然从针线筐里翻出一个小木章——那是她平时给衣服做记号用的,上面刻了个"柳"字。
"盖上这个,更像那么回事。"
她蘸了点红墨水,在每包纸上盖了个鲜红的印记。
小小的改动立刻让包装上了档次。秦宇惊喜地看着妻子:
"你真有办法!"
柳芳菲抿嘴一笑,脸颊微红:
"就是想着...既然是送人,总得像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