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三年六月初一，朔日。安西都护府的风沙拍打着烽燧，李焕的二十獬豸玉符在《边镇匠籍旧档》上积了层薄沙。身为淮南节度使兼御史台左丞，他望着档案中 "断指充役" 的条目，内心腾起与十年前查分银案时同样的灼痛 —— 档案里的三百名锻工，竟全被标注为 "缺指善锻"。
"节度使大人，" 神策军监军宦官王承恩的拂尘扫过案头，"安西都护韩弘大人己在军帐恭候。""韩弘？" 李焕的验毒针在档册边缘轻点，针尖泛出与郑居中相同的荧光，"可是那个在奏疏里写 ' 边镇需锻模三千 ' 的韩大都护？"
军帐内，安西都护韩弘的甲胄挂在帐柱上，露出里面绣着北斗纹的中衣 —— 那是烛龙 "武曲" 星的暗记。"李节度使远来辛苦，" 他的声音像打磨过的陌刀，"安西地处要冲，" 指向墙上的怛罗斯地图，"突厥骑兵随时可能南下，" 故意加重语气，"可锻工却连像样的甲胄都打不出。"
"打不出甲胄，" 李焕的玉符压在《锻工断指状》上，"是因为他们的手指，"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都被拿去换了分银的锻模。"
韩弘的瞳孔骤缩，却仍笑道："节度使说笑了，" 他的指尖划过 "断指" 条目，"此乃边镇旧制，" 指向帐外的铁匠铺，"锻工断指明志，" 声音里带着病态的自豪，"是我大唐武德的象征。"
"武德？" 李焕展开从长安带来的《匠籍永废诏》真本，"太宗皇帝早有明诏，" 玉符点向 "勿计残缺" 的朱批，"你所谓的 ' 旧制 '，" 目光扫过韩弘的北斗纹中衣，"不过是李林甫种下的毒瘤。"
更鼓响过三通，李焕带着神策军闯入安西锻工坊，却见炉火烧得正旺，锻工们在皮鞭下挥舞铁锤，每锻打十次便有监工用利刃划开他们的手指，血滴在砧台上竟形成逆鹰图案。"这是 ' 断指锻模法 '，" 春杏的银梭划破监工的衣袖，露出内侧的 "武曲" 刺青，"用匠人血淬火，" 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恨，"锻出的甲胄带着诅咒。"
李焕的验毒针在锻模凹槽轻点，针尖吸出黑血："星尘毒混着断指血，" 他望向韩弘，"韩大都护用这种毒模打造甲胄，" 声音陡然提高，"是想让大唐将士死在自己人手里？"
韩弘忽然抽出腰间佩刀："李焕！你敢谤讪边镇！""谤讪？" 韩晔的皂色官服突然出现在锻工坊二楼，展开《安西分银账》，"这上面的 ' 丙三锻模 ' 条目，" 他的指尖停在韩弘的签押，"与烛龙的星象密语完全吻合 —— 韩弘，" 声音里带着司法官的冷冽，"烛龙五座 ' 武曲 '，就是你吧？"
锻工坊外突然传来喧哗，易卜拉欣带着波斯商团闯入，驼队运载着大食匠人捐赠的耐火砖锻炉："节度使大人，" 他的护身符在火光中闪烁，"撒马尔罕的锻工说，" 指向新炉的商神之眼标记，"用这种炉子，" 声音里带着技术自信，"无需断指，也能锻出精铁。"
韩弘的刀猛地劈向耐火砖炉，却被李焕的玉符挡住。火星西溅中，春杏的银梭钉住韩弘的衣袖，露出里面的逆鹰纹刺青 —— 与宇文泰的标记如出一辙。"烛龙七座，" 李焕的声音混着锻炉轰鸣，"你们以为用边镇危机作掩护，" 指向窗外的烽火台，"就能永远把持断指税？"
未时三刻，韩弘被押解时，忽然凑近李焕耳边："安西的锻模作坊，" 他的气息里带着星尘毒的甜腥，"不过是烛龙的皮毛......" 话未说完，七窍喷血而亡，手中攥着半枚刻着 "廉贞" 的星象棋子。
李焕望着韩弘的尸体，忽然注意到其靴底沾着特殊的红沙 —— 那是怛罗斯境内独有的铁砂。"韩晔，" 他对主簿下令，"查韩弘的私兵动向，" 声音里带着新的警觉，"烛龙的五座 ' 廉贞 '，恐怕在考课院，" 又对易卜拉欣点头，"请商团协助勘探怛罗斯，" 望向西方地平线，"那里应该有更大的锻模工厂。"
长安城的暮鼓响起时，李焕站在安西城头，看着匠人用耐火砖重建锻工坊。新炉的獬豸合纹与商神之眼交相辉映，锻工们的手上缠着凉州苜蓿布条 —— 那是春杏平纹社送来的护指符。
"哥，" 春杏递来父亲的《匠人边镇策》，"里面写着 ' 边镇之固，在匠不在兵 '......""现在我信了。" 李焕摸着胸前的二十獬豸玉符，想起父亲在天德军的旧部曾说过的话，"明日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制度革新的决心，"安西锻工按技艺分级，断指税永废，" 指向新立的獬豸碑，"敢再用断指逼工者，" 玉符映着落日，"按《唐律?贼盗律》斩立决。"
更鼓响过五通，波斯商团的斥候送来急报："节度使大人！怛罗斯绿洲发现秘密锻模城，" 他的粟特语混着沙粒，"城墙都是用断指骨砌成......"
李焕的验毒针在斥候带回的断指骨上轻点，针尖泛出紫黑色 —— 这是长期浸泡星尘毒的迹象。他望向星空的北斗七星，"武曲" 星位黯淡，"廉贞" 星却格外明亮。
"通知神策军，" 他将星象棋子收入密匣，"准备西征 —— 这次，" 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意，"我们要在怛罗斯，" 指向波斯商团的驼队，"用匠人之火，" 摸向腰间的金错囊，"烧毁烛龙最后的巢穴。"
春杏忽然指着星空惊呼："哥！北斗七星的 ' 廉贞 ' 星，" 她的银梭划过夜空，"与安西的方位连成一线......"
李焕的内心一震，终于明白烛龙的星象布局："贪狼" 控金吾卫，"巨门" 掌翰林院，"禄存" 户部，"文曲" 科举，"武曲" 边镇，"廉贞" 考课院，"破军"—— 恐怕就在大明宫的阴影里。
"韩晔，" 他对主簿下令，"立刻飞鸽传书杜中丞，" 声音里带着紧迫感，"让他严查考课院的 ' 廉贞 ' 座，" 又对易卜拉欣低语，"波斯商团的 ' 商神之眼 ' 船队，" 望向印度洋方向，"该启程了。"
长安城的子夜钟声中，李焕在安西衙署写下《边镇匠籍新制》，第十二条特别注明："诸边镇匠人，无论汉胡，皆按技艺授勋，断指者得世袭匠籍豁免权。"
这一夜，他梦见父亲站在怛罗斯城头，手中握着半块獬豸玉符，指向远处燃烧的锻模城 —— 那里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