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看向黄振山。
“黄所长，具体情况，你再详细说说。”
黄振山清了清嗓子，尽管己经汇报过一次，但再次当着市局副局长的面复述，依旧难掩语气中的那份惊奇与……与有荣焉？
毕竟，陆阳名义上，现在是他南临山派出所的人！
“刘局，事情是这样的……”
黄振山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客观地陈述：
“陆阳同志今晚在山脚下摆摊卖烤肉，发现这个孙二狗，一次性购买了五十份单价不低的卤猪蹄套餐，形迹十分可疑。”
五十份？！
周围竖着耳朵听的警察们，眼神都变了。
五十份烤肉或者便宜盒饭，那可能是工地聚餐。
可五十份单价几十块的精品卤猪蹄套餐？
这伪装成建筑工的成本也太高了！
“陆阳同志觉得不对劲，就留了个心眼，悄悄跟了上来。”
黄振山继续道：
“一路跟到了这南临山深处，正好撞见孙二狗和黄袋鼠这伙人，企图私吞这件元青花大罐，准备撇开还在洞里的同伙跑路。”
“然后呢？”
刘建国追问，他更关心后面的过程。
“然后……”
黄振山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陆阳同志果断出手，几乎是瞬间就制服了反抗最激烈的孙二狗，缴了他的械——虽然是把仿真枪，但也足以乱真。”
他指了指证物袋里那把Glock 17气动手枪。
“接着，他用雷霆手段控制住剩下三人，判断出盗洞下方可能还有同伙，为了防止他们逃窜或毁灭证据……”
黄振山指了指那台挖掘机，语气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诞感：
“他就地取材，用这台盗墓贼留下的挖掘机，把盗洞给……堵上了。”
话音落下，现场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市局来的那些见多识广的老刑警们，脸上都写满了“你在逗我？”的表情。
一个警校实习生？
发现疑点，跟踪，撞破内讧，单人夺枪制服西名持有凶器的成年壮汉，然后……开着挖掘机把盗墓现场给封了？
这剧本……哪个三流编剧敢这么写？！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听力的时候，陆阳平静地开口补充：
“刘局，黄所，他们是分工合作的。”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下面负责挖掘破拆的是主力，由他们的头目马三奎带领。孙二狗和黄袋鼠这几个人，是负责在外围放哨、处理后勤和接应转移文物的。”
“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孙二狗此刻应该是去给下面的人送补给。”
陆阳目光扫过地上那个被拖走时还死死盯着木箱的孙二狗留下的痕迹：
“但他被这件元青花大罐的价值冲昏了头脑，临时起意，想要伙同黄袋鼠独吞这件重宝，支开其他放哨的同伙，提前跑路。这才给了我机会，趁他们内讧时一举控制住局面。”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将之前那近乎神话般的个人英雄主义，拉回到了“抓住战机、利用矛盾”的智勇双全层面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向陆阳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了审视和钦佩。
原来如此！不是莽夫，是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
这时，刚缓过劲来的方文博局长，在家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脸色依然潮红，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刘局长！”
方文博声音颤抖，指着那木箱里的青花大罐，又指了指旁边几个被小心翼翼取出来的漆器：
“确认了！绝对是元代景德镇官窑的缠枝莲纹青花大罐！苏麻离青料，发色沉郁，画工顶尖！这几件，是宋代的剔红、剔犀漆盒！保存状态堪称奇迹！”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初步估价，这一个罐子，至少一点五个亿！加上这几件宋代漆器，总价值……恐怕要超过两个亿！而且是有价无市！国之重宝！真正的国之重宝啊！”
两个亿！
所有看向那木箱的目光，都带上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丝后怕。
万一刚才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让这些国宝损毁或者流失……后果不堪设想！
刘建国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再次看向陆阳，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个名字。
A级通缉犯赵刚，逃亡途中买了陆阳的红烧肉，然后落网了。
扒手集团头目孙浩，踩点时吃了陆阳的鸡腿，然后整个团伙被端了。
现在，盗墓团伙二当家孙二狗，准备私吞国宝跑路前，买了陆阳的卤猪蹄……然后人赃并获，连带下面主力都被堵死了。
这小子卖的……难道是传说中的“断头饭”？！
刘建国猛地打了个寒颤，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这个念头太过荒诞，但他实在无法解释这惊人的巧合！
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
刘建国强行压下心头的异样感，恢复了市局副局长的威严与冷静。
“所有单位注意！”
他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遍了整个封锁区域：
“外围警戒线继续收缩！任何无关人员不得靠近核心区域！防暴突击队，携带破拆工具和非致命武器，到盗洞口集结！准备强行进入！”
“技术队的同志，对挖掘机进行检查，确保封堵稳定！同时对现场遗留的所有痕迹、物品进行细致勘察取证！”
“预审科的人，立刻开始对孙二狗进行初步审讯！务必撬开他的嘴，弄清楚下面的具体情况，包括人数、武器装备、墓室结构等！”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现场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
与此同时，盗洞下方，幽深黑暗的墓室甬道内。
空气污浊，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千年古墓特有的阴冷腐朽味道。
几盏大功率应急灯散发出惨白的光芒，照亮了狭窄的空间和几张汗水与泥污交织的脸庞。
盗墓头目马三奎，正靠在一处相对干净的石壁上，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他看着眼前这条似乎永远也挖不到头的“蔓叠墓”通道，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疲惫交织的光芒。
“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
马三奎粗声大气地给手下鼓劲：
“这‘蔓叠墓’结构是复杂，但里面的宝贝绝对值！等把这里掏空，咱们就去阿美瑞卡！阳光！沙滩！大别墅！到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描绘着奢靡的未来，试图驱散众人心中的焦虑和疲惫。
就在这时，甬道深处传来脚步声，一道手电光柱晃动着靠近。
“吃的！吃的来了！”
一个负责搬运渣土的小弟赵铁柱，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
“奎哥！二狗哥让人送热乎的来了！猪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