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撞开殿门时,狼首鎏金腰带扣在门框上刮出刺啦声响。王忘垂在榻边的指尖顿了顿,掌心的碎瓷片却悄悄转了方向,刃口避开她惯常站立的第三块云纹砖,反而对准自己腕间脉搏——这是三年来形成的肌肉记忆,像呼吸般自然。她的金冠歪向一侧,猫眼石裂痕里嵌着的苜蓿草叶轻轻颤动,沾着的露水落在锁骨下方,沿着狼形疤痕的轮廓蜿蜒成溪。
“夜枭的手在抖。”她甩下金冠,狼尾毛辫扫过他膝头,辫梢的银铃蹭过他靴面,“是怕冷,还是怕碰我?”话音未落,她己在榻边,膝盖分开抵在他两侧,皮靴尖碾过他脚面,恰好踩住他藏碎瓷片的位置。甲胄上的雪狼油脂混着她体温,蒸腾成暖雾,裹着龙涎香将他笼罩。
卸肩甲时,他的拇指故意擦过她锁骨凹陷处。那里的皮肤比别处凉些,却在他指尖压下时泛起粉红,像雪地里溅了滴葡萄酒。狼首浮雕擦过他鼻尖,缝隙里渗出的油脂蹭上他唇畔,咸涩混着她惯用的乳香——这味道曾出现在他昏迷时的梦境里,此刻却真实得令人心悸。“肩甲松了。”他低声道,指腹顺着她肩线游走,故意在肩胛骨下方多按了三秒,那里有处只有他知道的旧伤,是两年前替她挡箭时留下的。
护心镜卸下的瞬间,她忽然前倾,鼻尖几乎触到他眼罩。呼吸喷在他喉结上,带着晨间蜜渍金桔的甜腻:“夜枭的呼吸乱了。”她说着,手指勾住他腰带猛地一拽,两人膝头相抵,她甲胄下的软甲擦过他大腿,发出细密的沙沙声。他闻到护心镜内侧残留的体温,混着她方才碾碎的藏红花,在胸腔里搅成团火。“生”字刻纹边缘毛糙,划着他掌心时,她突然咬住他耳垂,像幼狼磨牙般轻碾:“数到三,再乱呼吸,我就——”
卸到腕间银铃时,她的手指突然缠上他脖颈。狼首匕首鞘压着他喉结,却偏了半寸,露出吞咽的幅度。银铃内侧的滚珠硌着他掌心,她却在他试图触碰时,用指甲掐进他虎口穴位,疼得他 involuntarily 攥紧她手腕。“想解铃?”她的声音里带着笑,金冠上的猫眼石刮过他眼罩边缘,“先告诉我——”她的膝盖又往前顶了顶,几乎贴上他胯骨,“你掌心的碎瓷片,是想割我喉咙,还是想……”
最后解下腰甲时,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小腹。那里的软甲下有处凸起,不是伤痕,而是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圆溜溜的硬物。他指尖刚触到,她便用匕首柄敲了敲他手背:“猜错了。”她说着,却在他缩回手时,用掌心压住他手背,迫使他继续贴着那处凸起,“是你去年送我的蜜渍金桔,一首没舍得吃。”呼吸灼热,混着金桔的甜,喷在他耳畔,“现在想尝么?”
殿外传来白鹦鹉的夜啼,她忽然松开手,狼首匕首却顺势滑进他袖中。甲胄卸完时,她的狼尾毛辫缠上他手腕,辫梢银铃恰好压在他脉搏处。“明日猎鹰。”她起身时,狐裘毛领扫过他嘴唇,留下片金盏花的碎瓣,“带够止血药。”说着,她指尖划过他右眼眶空洞,在疤痕处轻轻按了三下——这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代表“申时三刻,第七棵胡杨”。
门合上的刹那,他摸到袖中的匕首柄上缠着根狼尾毛,比她辫梢的更长、更白。掌心的碎瓷片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蜜渍金桔,糖霜蹭在狼首金符上,甜得发苦。他忽然想起卸甲时,她小腹的布包动了动,里面的金桔滚向他掌心,而她的心跳声,在那时快得像受惊的小鹿,七十二下/分的基准线,硬生生跳到了一百一。
她指尖的银铃突然在廊下停住,狼首匕首鞘轻轻磕在胡杨木柱上。王忘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掌心的蜜渍金桔糖霜正簌簌落在狼首金符上,甜腻混着铁锈味——那是方才替她调整甲胄时,蹭到的暗卫血迹。她转身时,狐裘毛领扫过他手背,这次没有金盏花碎瓣,只有片枯黄的胡杨叶,叶脉纹路与他昨夜刻在碎瓷片上的“走”字完全重合。
“夜枭的指甲长了。”她伸手捏住他下颌,拇指碾过他唇角,那里还沾着未擦净的金桔糖霜,“从前你会咬到见血。”狼首匕首不知何时抵住他后腰旧伤,刃背压着的位置,恰好是三年前他替她挡箭时,箭头碎裂的地方。她的瞳孔在暮色中缩成竖线,像极了地牢里见过的雪狼,“或者说……”匕首突然上挑,割开他眼罩系带,“你现在更像个书生?”
眼罩坠地的瞬间,他左眼翳影里映出她喉间朱砂痣的颤动。那抹红比昨日深了半度,边缘晕开的形状,与他今早磨碎的藏红花粉末颗粒分毫不差。她的指尖划过他右眼眶疤痕,这次没有按三下,而是沿着疤痕轮廓画圈,像在丈量什么——那是龟兹巫医施咒时的手势,用来判断中蛊者的神智清明程度。
“马厩的苜蓿该换了。”他忽然开口,闻到她发间混着的雪雁羽毛气息,比昨夜更浓,“白鹦鹉最近总打喷嚏。”说着,他抬手替她扶正金冠,指尖故意擦过她耳后,那里的皮肤比平日烫些,藏着片极小的银箔——是突厥密信上的封印碎片。她的心跳声果然乱了,从七十二下/分骤升到九十五,混着远处更夫敲出的“急急如律令”节奏。
“原来你记得。”她突然笑了,银铃震落胡杨叶,狼首匕首却滑进他袖中,刀柄缠着的白狼毛上多了滴蜡油,“昨夜替我研的藏红花,掺了七分没药。”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吐字时舌尖擦过上颚,发出只有他能辨别的气音,“而不是治头痛的三分。”
第六天,她垂眸拨弄狼首腰带扣,铜扣在指尖转出火星。王忘单膝抵着青石板,膝盖骨硌过砖缝里的硬物——新落的胡杨叶。她忽然抬眸,金冠猫眼石在烛火下切割他左眼翳影:"腿麻了?"
他盯着她唇角朱砂痣,那抹红随呼吸轻颤。"回可汗,能跪的腿,也能踹断喉管。"指尖拂过她靛青外袍系带,触感滑腻如蛇,他刻意避开后腰暗袋的金属扣。
她突然拽住他手腕,狼首匕首鞘撞在他腕骨上。他指尖一颤,外袍滑落,露出她细链甲上缠着的银线——新绣的狼首图腾,眼瞳用的是他眼罩的灰线。"倒还知道护主。"她匕首挑起他下巴,猫眼石碎光爬进他眼罩,"但护主的手该在刀柄上,不是在腰带上。"
他嗅到链甲缝隙里的雪狼油脂味,比平日多了分焦糊。她腕间银铃轻晃,这次没刻任何纹路。"明日去突厥王庭,"她松开手,外袍重新裹紧身体,狼首腰带扣咔嗒扣合,"你扮成我的医官。"
"医官?"他挑眉,指尖触到她外袍下的软甲边缘,比今早重了二两。
"有问题?"她转身时,金冠流苏扫过他手背,胡杨木柱在她身后投出狼形阴影。
他单膝未起,盯着她后颈新生的淡疤。"需带几味毒药?"
"不用。"她顿在廊口,侧影剪碎月光,"带止血药。"银铃响过三声,她补了句,"要你亲手调的。"
胡杨叶在夜风里扑簌簌落他肩头。他摸向袖中匕首,刀柄凹陷处贴着块软玉——新镶的,温润如她锁骨凹陷处的体温。远处白鹦鹉发出单音啼叫,他数到第七声时,她的脚步声消失在第三道廊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