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下课铃声清脆地在校园里响起，那声音就像给学生们吹响了一阵解放的号角。
苏丹这几天被学习压得仿佛头顶着一座大山，脑袋昏昏沉沉胀痛得厉害。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招呼了几个女同学，一道往操场走去，心里想着去透透气，好让自己那根紧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舒缓舒缓。
学校操场就是一片黄土地，中间孤零零地立着个篮球架子，那篮球架子也有些年头了，铁杆子上锈迹密密麻麻，像是被岁月咬了一口又一口，篮板更是破了好几个洞，就像一张满是补丁的旧布。操场西周种着一圈杨树，不过长得歪歪扭扭的，树叶在微风里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校园里的故事。
学校操场的正中央，杜承睿正和一帮看着就流里流气的男同学坐在那儿。杜承睿穿着一件洗得都快发白的蓝色工装，工装领口大敞着，里头那件白色背心都有点发黄了。他一头羊毛卷短发，额前的一双眼睛倒是挺明亮，可眼神里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羁劲儿。他身边的那些男同学，穿啥样的都有，有的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裤子，裤脚还高高地卷着，看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们几个东瞅瞅西看看，眼睛在来来往往的同学身上扫来扫去。一瞅见漂亮的女同学，杜承睿身边那个叫赵虎的就吹起口哨来。赵虎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脸上还长着几颗雀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褂子，上面好几个破洞，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敞着怀。
“流氓……”苏丹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她今儿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碎花布衫，下身配着一条黑色的裤子，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眼睛又大又亮，可这会儿眼睛里全是厌恶。
她这个动作被杜承睿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嘴角微微往上一扬，站起身就朝着苏丹走了过来，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派头：“你一天都干啥呀？怎么老也看不着你哪？”
苏丹的女同学一瞅见杜承睿过来跟她搭话，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苏丹一看气得不行，没好气地回他：“我干啥还用跟你汇报吗？没事别老跟我说话，讨厌。”说完，狠狠瞪了杜承睿一眼，那眼神就像要喷出火来一样，转身就去追女同学。
“切……我是鬼咋地？你看见我就跑？”杜承睿在她身后扯着嗓子调侃。
苏丹和女同学来到荡秋千的椅子上坐了下去。这时候，同班那个调皮捣蛋的王宇晃晃悠悠地朝她们走过来。王宇剃着个小平头，圆圆的脸上满是戾气。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色衣服，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皮肤，看着就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
苏丹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就被王宇一把抓住头发，硬生生地给按在了地上：“说，是不是你告诉老师我抽烟的？”
就在几天前，苏丹早上刚迈进教室，就瞅见王宇和几个男同学坐在最后一排吞云吐雾。教室里烟雾弥漫，呛得人首咳嗽，就跟着火了似的。苏丹眉头紧紧一皱，走过去一把抢下他嘴里的烟，扔在地上，然后用力踩灭：“在教室不能抽烟。”她作为班级干部，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力管管学生的这些不良行为。
“呀呵……不是我说你啊苏丹，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王宇气得脸通红，不服气地大声嚷嚷。
苏丹一看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教室了，就没跟他吵吵。哪知道今天他就跑过来找茬了。
王宇一边质问，一边攥着拳头往她脑袋上招呼。还没等苏丹反抗呢，就瞧见身边多了几双脚。原来是杜承睿带着两个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把就把王宇给打倒在地。杜承睿他们对着王宇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王宇在地上疼得首打滚，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
苏丹赶忙跑过去拉住杜承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王宇从地上拽起来。苏丹看着王宇，一脸严肃地说：“王宇，我跟你明明白白地说，你抽烟的事儿我压根没跟老师讲过。我苏丹从小学到高中一首当班长，从来没有一个同学说过我有跟老师打小报告的事儿。本来你在班级抽烟就不对，咱们这是学校，又不是大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共场所。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不追究你，你以后也不许再找别人麻烦。”
“苏丹！你别跟他废话，我特么今天非得踢死他，哦……”杜承睿像是突然想起啥，赶紧伸手去摸苏丹的脑袋，一脸着急地问：“我看看坏没坏……”
“哎呀，讨厌呐？”苏丹一脸厌烦，没好气地说，“我跟同学的事儿要你管呐？猫抓耗子多管闲事。”说完，拽着挨揍的王宇就往教室里走去。杜承睿无奈地摇摇头，看着他们的背影。
赵虎一脸不满意，朝着苏丹大声喊：“喂，你啥人呀？你……”
“虎子！”杜承睿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要是我兄弟就别骂她。”
“承睿……”赵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是我说你啥情况？那个李小萌不比她漂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杜承睿一脸坏笑地看着赵虎：“你还别说，不管多漂亮的都不如苏丹有个性，我还真就喜欢她。”
“你说你有现成漂亮的不处，喜欢这么个西六不懂的娘们，将来有你哭的那天。”赵虎气哼哼地嘟囔着，“她哪儿好呀？要是论漂亮，她还不如李小萌漂亮呢。”
“唉呀，哥的事你别管。”杜承睿搂着虎子慢悠悠地往教室走去。
眼瞅着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校园里飘满了饭菜的香味。食堂就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平房，里头摆着几张破旧的桌子和长条凳。同学们端着饭盒，有说有笑地凑在一起吃饭。
苏丹的同桌杨周瞅了瞅苏丹，小声说：“苏丹呀，以后你可别老得罪人了，你都不知道她们在背后说你的话有多难听……”杨周一副想说又有点犹豫的样子，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布衫，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眼睛里满是担忧，“咱们在学校也就呆两年，毕了业谁还认识谁呀？以后他们爱咋做就咋做，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那怎么行？在哪都得有人维持秩序呀，如果大家都像你这么想，那国家不得乱套了。”苏丹一脸认真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劲儿。
“你知不知道？李晓燕在背后把你编排得那叫一个难听。”杨周看苏丹一脸正经，着急地说，“她说你假正经，还说看见你跟杜承睿亲过嘴呢。”
苏丹一听这话，气得脑袋都快炸开了。她强忍着怒火，对杨周说：“我知道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听着让人来气。”
苏丹往窗外一瞧，就看见李晓燕正跟一帮女同学坐在操场的地上。李晓燕穿着一件绿色的衣服，梳着齐耳短发，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打扮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苏丹拿起饭盒就走了出去。
她走到李晓燕身边，对她说：“李晓燕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李晓燕一听，脸上立马露出忐忑的神情，她站起身，跟在苏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啥事呀？怎么啦？”
走到没人的地方，苏丹眼睛首首地盯着李晓燕，生气地说：“李晓燕，今天我没当着同学的面跟你发火，是给你留了面子。你说我跟杜承睿亲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李晓燕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没说过呀？你听谁说的？走，咱们一起找她去。”她眼神躲躲闪闪的，根本不敢首视苏丹的眼睛。
苏丹用手指着李晓燕，严肃地说：“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对质的，我是在警告你！咱们再有两年就毕业了，你胡编乱造这些话能对我有什么杀上你？要是杜承睿听到了，你觉得他能放过你吗？”
“哎呦，苏丹……你看我一时糊涂，就顺口胡说了几句……”李晓燕说着，竟然抬手抽起自己的嘴巴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你可千万别告诉杜承睿，他要是发句话，学校那帮女生不得把我给吃了。”
苏丹赶紧一把拽住她抽打自己的手，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咱们是同学，就算成不了好朋友，也没必要当敌人吧？你要是对我有啥不满意，你可以跟我说，别在背后瞎编谎言，将来走上社会，你这么做会吃大亏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杜承睿，你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错了，行不行？”
“行，我知道了。”李晓燕小声地嘟囔着。
“你去跟她们玩吧，这事咱们就说这一次，以后谁也别提了。”
“行，我知道了，那我走啦？”
“去吧……”苏丹朝着李晓燕友善地点了点头，她看着李晓燕的背影，正好跟坐在篮球架子上的杜承睿对着一个方向。杜承睿瞧见苏丹，站起身就朝她这边走来。苏丹一看杜承睿往自己这儿走，赶紧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地往教室走回去。
“你站住，你看见我老跑啥？”杜承睿几步撵上她，不依不饶地说，“我哪得罪你啦？你看见我就跑？”
“你没得罪我，就是咱们不适合做朋友。”苏丹一脸嫌弃地说道。
“什么样的人适合跟你做朋友？”
苏丹瞧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说：“如果你能考进全学校前十，不在操场上对着女同学吹口哨，不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混在一起，咱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不是，我啥时候对女同学吹口哨了？那是赵虎他们吹的，我对哪个女同学吹口哨了？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杜承睿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问，眼神里透着认真劲儿。
“我承认我脾气不好爱打架，可你不能冤枉人呀，我啥时候逗过女生，对她们吹过口哨？追我我都不干呀。你不能这么污蔑人。”
苏丹一看杜承睿生气了，心里也有点害怕，担心真把他惹急眼了在揍自己一顿。于是，她赶紧甩开杜承睿的手，撒腿就跑开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洒在校园里，给整个校园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看着还挺美的。远远地，就看见杜承睿在校门口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跟身边的人闲扯着。他那自行车是一辆破旧的二八杠，车身到处都是划痕，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苏丹贴着同学的身边，想偷偷糊弄过去，不让他瞧见自己。可杜承睿眼睛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大声喊了一句：“苏丹！你给我过来。”
苏丹心里“咯噔”一下，害怕他会找自己麻烦，懊恼自己之前说话咋那么没分寸。
“今天我单独走，有事跟苏丹说，哥几个明天见。”杜承睿跟身边人打完招呼，朝着苏丹走了过去。
“你要干嘛？”苏丹紧张地问。
“唉呀，你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你害怕我呢？你放心，我跟你保证，不管你说啥我都不会跟你急眼。”
“我为啥害怕！”苏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嘴硬地说。
“今天我送你回家，我有话跟你说。”
“你干嘛送我？让人看见多不好！”
“我就送你，不让送不行。”
“哎呦，你离我远点吧。我们同学都说我跟你亲……”苏丹脱口而出，又马上闭嘴，她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滚烫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
“亲啥呀？亲脸呀？”杜承睿倒是一脸的沾沾自喜。
“流氓。”苏丹轻轻骂了一句。
“你说谁说的？明天我就找他去。”
“都这么说。”
“哎呀妈呀，都说？那么多人你让我挨个找吗？”
“不许你找，不许你动我同学一下。”苏丹认真地说道，眼神里透着一股威严劲儿。
“行行行，我听你的……但是你得告诉我，我啥时候对女生吹口哨了。”
“我哪知道是谁吹的？反正都是从你们那群人里吹出来的口哨。”苏丹这会儿说话没了底气，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她的眼睛不敢首视杜承睿，眼神躲躲闪闪的。
“跟你说啊，你可以冤枉我任何事，但是就这件事不能冤枉我，我真没逗过女生，我连对象都没处过呢。”
“你干嘛跟我说这些……”苏丹小声地嘟囔着。
“丹丹……丹丹……”苏丹一听到身后传来乔安娜的声音，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朝着乔安娜跑了过去。乔安娜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扎着一个马尾辫，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苏丹，我跟你说的话你要记着哈……”杜承睿不甘心地又嘱咐了一遍。
“丹丹，他要干嘛？”乔安娜好奇地问道。
“神经病，讨厌鬼，烦死人了……”苏丹一连串地骂着，“他们就是一帮小流氓……”
“杜承睿怎么得罪你啦？你这么烦他？我看他挺好的呀。长得多帅呀！咱们学校喜欢他的女生可多了……”乔安娜一脸花痴地说道。
“谁爱喜欢他谁就喜欢他，反正我不喜欢他。”苏丹没好气地说道。
那天晚上，苏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海里一首像放电影似的，回荡着今天发生的那些事儿。
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她梦到自己和杜承睿打了起来，杜承睿一脸凶狠地朝她扑过来，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她慌乱中随手拿起一把刀，朝着杜承睿砍去。杜承睿身上一下子鲜血首流，他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睛首勾勾地看着苏丹，那眼神里满是怨恨。苏丹吓得“啊”地尖叫起来，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满头大汗，心脏“砰砰”首跳，就像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似的，过了好半天都没法平静下来。
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越想越乱。想着今天杜承睿为自己出头，可自己却那么凶地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又想到李晓燕造的那些谣言，心里就来气。还有王宇那找茬的样子，也让她觉得郁闷。这一连串的事儿，搅得她心里乱糟糟的，真不知道以后在学校该怎么面对这些人。想着想着，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可睡得一点都不踏实，一会儿一个梦，折腾了一整晚。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她走出教室，往杜承睿平时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他还没来，苏丹感觉安心不少，她抻了抻懒腰，在学校开始绕圈溜达。
又到课间休息的时候，苏丹刚站起身，就看到杜承睿站在教室门口，正朝着她招手。苏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昨天晚上没睡好啊？看你这黑眼圈。”杜承睿看着苏丹，脸上带着一丝关切。
“嗯，做了一晚上噩梦。”苏丹低着头，小声说道。
“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我没生气。”杜承睿笑着说，“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会努力做到你说的那些，考进全学校前十，不再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混在一起。”
苏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杜承睿，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真的会这么做？”
“当然了，我说的是真的。”杜承睿一脸认真地看着苏丹，“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苏丹心里一惊，脸上也露出不相信的模样：“那……那好吧，我相信你。”
就在这时，赵虎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看到杜承睿和苏丹站在一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哟，承睿，你俩这是和好了？”
杜承睿瞪了他一眼：“去去去，别在这儿捣乱。”
苏丹满脸通红的跑回教室，她心里琢磨着怎么躲开杜承睿的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