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燃着银丝炭,暖暖的。
坐在下首的南君安,听到她们的对话微微皱起眉头。
果然长姐信守诺言,未透露他的事。
心里不免生起好感。
这会听说她被锁了起来还挨了打,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母亲,不如去父亲跟前说个情?这天寒地冻的,长姐身子单薄我担心她身子受不了。”
余氏目光狐疑地看着儿子:“你们见过面?我不是叮嘱过你莫要接近那个灾星?她命中带克,会害了你。”
南君安倏地缩手,茶盏在手中轻晃了下:“没有,儿子只是念着......念着她终究是儿子一母同胞的姐姐。”
他看着自己母亲有些着急的神色,困惑地问道,“母亲为何认定长姐会克我?”
余氏盯着儿子眉眼,往事涌上心头。
那年她身怀六甲,在青龙寺祈福后,下山途中遇见个游方术士。
那道人端详她眉间气色,又盯着她腹间看了半晌,断言她腹中这胎必是贵子。
那时她半信半疑,追问那术士:“若生女儿呢?”
他掐指算了算:“如为女则为煞,克父克母克兄弟,乃投错胎的不祥之人。然观夫人印堂祥云环绕,命中必有子,此子日后必光耀门楣。
她当时大喜,还重金赏了拿术士。
待生产后见是个女儿,想起那术士的话,便认定这个女儿抢占了本该属于儿子的位置,。
虽确确实实是她生的,但从未拿她当做过亲生女儿。
只当她是个投错胎,抢占了原本儿子位置的灾星。
此刻面对儿子追问,余氏忙岔开话题:“安儿你心地仁厚,然她行事乖张、做事狠毒,正该严加管教。你只需安心读书,待博取功名,将来其他都会高看你一眼。”
南君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母亲态度强硬,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儿子回房温书了。”
“去吧,注意身体,别累着了。”余氏温声嘱咐。
见儿子离开,余氏唤来心腹陈嬷嬷:“派人去盯着落霞苑......”
“奴婢这就去。”
......
第二日午后,用完明月楼送来的饭菜后,清欢提着食盒自后院墙翻越了出去。
“午后不必再送过来了,明日我们亲自去楼里用膳。多备些核桃酥,小姐素来爱吃。”
明月楼跑堂的伙计连声应诺:“清欢姑娘放心,小的这就回去告诉禀掌柜的!”
说罢,那伙计垂首,转身疾步离开后巷。
清欢返回屋内时,见槿心正小心翼翼地往小姐面上敷膏药。
她蹲下身,手臂撑在梳妆桌上,双手托腮望着南归:“小姐当真是厉害。”
她目光落在南归右颊尚未消退的红肿掌印上,语气满是由衷钦佩。
“可还疼?”槿心尽量放轻手上力气。
南归侧过脸,端详镜中自己的模样,唇角微扬:“早不疼了,这药膏原就是用来显伤势的,只是看着吓人。”
这膏药是她前日让清欢采买药材后亲手调配的。
“交代清楚了?” 南归转而看向清欢。
“小姐放心,清欢办事岂会有疏漏。”
敷完药膏,南归吩咐熄灭炭火,并把窗户打开。
寒风裹挟着冷意灌入,暖意融融的屋子瞬间变得寒意刺骨。
等屋子冷下来后,又关上窗户。
南归裹着外衣躺在床榻上,即便盖着锦被仍觉得冷。
忽然院外传来铁链的轻响,随着‘吱嘎’声院门被推开。
南归将身子蜷作一团,止不住轻颤。
宁赫疾步入内见此情景,眼底泛起怒火。
随后赶来的安远侯躬身行礼:“不知宁亲王驾临,有失远迎。”
话音刚落,抬头便撞上宁赫回眸,那目光似淬了冰,惊得他脊背发凉。
昔日这位亲王虽态度疏离,却从未用过这般令人胆寒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看了眼蜷缩在床榻上的南归,慌忙解释:“小女顽劣,不过略施小惩......”
他还没说话,榻上传来细弱呻吟:“冷......好冷......”
宁赫刚想上前,清欢快一步坐在床头半抱着南归。
槿心上前一步,悄然隔开二人,福身行礼:“奴婢拜见宁亲王。”
行完礼后,转身朝安远侯扑通跪下:“求侯爷开恩,放了小姐吧!小姐素来体弱,这二日粒米未进,寒衾冷灶,这屋子冷如冰窖,小姐受了寒,整夜呓语不断。”
宁赫和安远侯听了,同时看向南归。
见南归倚在清欢臂弯,右脸朝上,脸颊红肿的掌印触目惊心。
那红痕刺得宁赫瞳孔骤缩。
“...... 好疼...... 不想死...... 救我...... 救救我...... 父亲别打......”
南归断断续续发出呓语,字字如针刺痛宁赫心扉,那种熟悉的绞痛感如潮水般袭来。
这场景与记忆重叠,他不敢想。
宁赫霍然转身冷声质问:“安远侯,你这侯府怕是不想要了?”
安远侯额头冷汗首冒,这才惊觉眼前这位可是杀伐决断的冷面亲王。
他擦了擦冷汗急忙吩咐仆人:“快去取银丝炭,去请府医!”
槿心上前为南归掖了掖被角,见她缓缓睁眼,忙道:“小姐醒了?觉得怎样?”
南归抬眸,望着屋中众人,嗓音有些沙哑:“你们...... 怎么来了?”
安远侯抢步上前:“梨儿,那日为父一时气极,本只想略加惩戒,没想到底下人竟会错意苛待至此,为父这两日事务繁忙竟也忘了来看梨儿......”
他说着眼角余光偷觑宁赫神色,继续道:“你是为父亲生骨肉,见你这般模样,为父心疼不己。还望梨儿体谅为父......”
南归听完垂眸沉默片刻,取出玉佩递上:“父亲要,女儿这就给父亲...... 女儿不敢怪父亲,都是梨儿任性。”
安远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见宁赫无动于衷,正欲接过,却听南归又道:
“女儿自幼不在父母身边随性惯了,以前奶娘宠着,旁人也顺着,自小就养成不想被束缚被强迫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