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去县城学习第二十天傍晚
训练结束后,万里和隔壁村的赵远征蹲在宿舍外的水泥台阶上,就着咸菜啃馒头。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听说没?"远征突然压低声音,"你们村出事了。"
万里的手顿在半空:"啥事?"
"村西头老孙家进贼了,老爷子..."赵远征左右看了看,"听说没了。"
万里的馒头掉在了地上。村西头老孙家,那是她家。
"什么时候的事?"万里的声音发紧。
"得有几天了吧。"赵远征掰着手指算,"应该是你来后的第五天还是第六天..."
万里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那天晚上,他还在宿舍里借着昏黄的灯光抄写《民兵训练手册》,而六十里外的家乡,她爷爷正倒在血泊中。
"咋...咋没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说是夜里进贼,老爷子醒了,跟贼打起来,被砖头拍了脑袋..."赵远征做了个砸的动作,"撑了三天,没救过来。"
万里一拳砸在旁边的杨树上,粗糙的树皮蹭破了指关节。她爷爷快七十了,瘦得像根竹竿,哪经得起这一下?他想起老爷子活着时慈祥的笑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得回去。"万里转身就往宿舍走。
"哎!你疯啦?"赵远征拽住他,"培训还有三个月才结束,你现在回去,名额就没了!"
万里甩开他的手:"她们家出这么大事,我能不回去看看?"
"你回去能顶啥用?"赵远征急得跺脚,"案子有公安局查,你一个民兵,回去也是干瞪眼!再说,村里推荐你来,是让你学成回去带民兵连的,你这半道跑回去,对得起谁?"
万里僵在原地。赵远征说得对,这次培训机会来之不易。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中专毕业生,又因为在民兵连表现突出,才被推荐来县里学习。结业后,他就能正式入伍,这是多少农村青年梦寐以求的机会。
"那...她..."万里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上周回去拿换洗衣裳,见着她了。"赵远征叹了口气,"瘦了一圈,眼睛肿得跟桃似的。她让我别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
万里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馒头,拍掉上面的土,机械地塞进嘴里。馒头己经凉了,嚼在嘴里像团棉花,怎么也咽不下去。
第二天一早,万里还是去找了教官。教官姓陈,是个退伍老兵,左脸颊有道疤,据说打仗时留下的。
"家里出事了?"陈教官听完万里的请假申请,眯起眼睛打量他。
"邻居爷爷...被人害了。"万里低着头,"我想回去看看。"
陈教官沉默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张纸:"写个请假条,最多三天。超了就别回来了。"
万里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忙鞠躬:"谢谢教官!"
"别急着谢。"陈教官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民兵,不是公安,回去别瞎掺和案子,明白吗?"
万里挺首腰板:"明白!"
但当他走出办公室,心里却涌起一股不服。他是民兵,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她爷爷被人害了,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三个小时后,万里踩着自行车回到了村里。入冬前的村庄很安静,大部分劳力都下地去了。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几个纳鞋底的老太太停下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看向他。
"万里回来啦?"王奶奶招呼他,"听说你在县里学得可好了?"
万里勉强笑笑:"还行。王奶奶,村西头她们家的事..."
老太太们的表情立刻变了,互相交换着眼色。最后还是王奶奶开口:"造孽啊...老孙头多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公安来查了吗?"万里急切地问。
"来了两趟。"李婆婆插嘴,"说是流窜作案,不好查。"
万里心里一沉。现在正是严打前夕,各地治安都不太好,流窜作案的歹徒最难抓。
"她们家现在谁在?"
"都在呢。"王奶奶指了指村西头,"这几天她爹出去给人家打土坯刚刚赶回来,她娘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万里推着车子往村西头走,心跳越来越快。她家的土坯房还是老样子,只是门框上贴的白纸对联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丧事的标志。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啄食。万里轻轻喊了声:"有人吗?"
堂屋的门帘一动,她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眼睛果然肿着,但看到万里时,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你怎么回来了?"
万里的喉咙发紧:"听说爷爷...我回来看看。"
她的笑容消失了。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进屋说吧。"
堂屋里摆着孙爷爷的遗像,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老爷子穿着中山装,笑容和蔼。万里鼻子一酸,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那天晚上..."她的声音很轻,"爷爷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起来看,发现有人在翻仓房..."
据她说,爷爷大喊了一声"抓贼",那贼慌了,抄起墙边的砖头就砸。爷爷当场倒地,血流了一地。贼跑了,等她和她母亲闻声起来,爷爷己经昏迷不醒。
"送卫生所抢救了三天..."她的眼泪掉下来,"医生说颅骨骨折,颅内出血...最后...最后没救过来..."
万里攥紧拳头:"看清那贼长什么样了吗?"
她摇头:"天太黑,爷爷没看清。第二天公安来查,只在墙根找到半个脚印。"
万里走到院子里,蹲在仓房门口仔细查看。泥地上确实有几个模糊的脚印,但己经被踩得不成样子。墙边还留着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公安怎么说?"
"说可能是流窜作案的惯偷。"她跟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让我们等消息...可这都半个月了..."
万里站起身,突然注意到仓房门锁有被撬的痕迹。他凑近看,发现锁鼻是被某种工具硬生生别开的,手法很粗暴。
"家里丢什么了?"
"两袋玉米,还有爷爷攒的二十块钱
这件事情没有结果,流窜作案的小偷可能跑去了外地,最后也没给她家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