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沂伸手将晏明珠拽了起来,不顾对方的反对将人拖到了石凳之上。
晏明珠挣扎了半晌,被裴十一一个眼神咽了回去。她愈发愤怒的看着裴十一。
“你要恨我也行,怨我也罢,你至少得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晏郎君呢?”当初晏明珠要杀她时,裴沂便己经猜测晏楼台或许出了意外,但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侥幸的心理。
“大兄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裴十一,都是你害的。”
裴十一猛然掐住了手指,手心传来的疼让她没有失态。她是猜到了,却不知原来晏楼台真的死了。
当初她被晏氏兄妹所救,晏楼台更是待她极好,既找人医治她,甚至为了更好的让她疗伤,还放慢了行程。那时她心中有怨,并不喜欢说话。
晏楼台也未计较,不仅与她说一些趣事,还把他画的画拿给她看。她每每看到晏楼台与晏明珠相处,看到晏明珠任性撒娇而晏楼台极其宠溺的时候,她便会想若是她的兄长也如此便好了。
大兄太过年长,她刚刚回府,他便外放为官。丛嫂与她不亲,虽有相交但到底多了一些生疏。裴恒是好,但西房有算计。裴汶心口不一,两人相处别扭多过于和睦。
没有人像晏楼台那样无条件的宠一个人。
因为若有那样一个人,她何必被大伯母苛责何必与佟林纾闹翻何必一人离家出走,何必除了萧不离找不到一处可以栖身的地方。
晏楼台有多善解人意,她被背叛的怨恨便有多少。所以她才匆匆离去,既不想牵连晏楼台,也不想见那和睦的兄妹二人。却不知不过三个月,那个笑得如沐春风的人便己经不在了。
“你走后不久,我们便被一群人追杀,仆从也好,兄长也好,都被杀死了。”晏明珠带着恨意道:“若非你,我们也不会遭此横祸。”
“为何是我?”裴沂是曾怀疑过萧不离。但那时她心中满是仇恨,自然什么事情都往最坏的结果想。但如今冷静她也觉得不该是萧不离。是因为萧不离若要杀她尚有缘由,但杀无辜之人却是为何。
萧不离为朝廷命官,再绝也不可能杀那么多人灭口。
“那些人身上的腰牌和你身上的一样。”晏明珠刚说完,裴沂便变了脸色,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放在了桌上:“便是这个。”
“裴十一,你还说不是你。”
裴沂没有说话,只是摸索着手里的木牌,因为这木牌不是她的,而是花语的。而花语是萧不离身边的人。
难道晏家兄妹发生的事情当真与萧不离有关。联想到晏明珠在此处,裴沂猛然站了起来,还未开口,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木牌。
“这是何物?”萧不离看着手里的木牌道。他伤势未愈,唇色还有一些白,若是往常,裴沂定然十分心疼,但如今除了害怕便是深深的忌惮。
“这便是你说的那群杀手的标志。”萧不离看向晏明珠。
晏明珠点了点头,正想说话,裴沂己经走到她面前,隐隐将她拦在了身后。
萧不离就这么看着裴沂的举动,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良久才道:“十一,此事与我无关,你不必担心。若我有歹意,她岂能活到现在。”若是他是幕后主使,他有的是办法让晏明珠消失无踪,又岂会让她在眼前出现。
裴沂的防备让他心中不快,但不查清楚花语的事情,裴沂便永远都会猜忌他,也不会再相信他。
裴沂闻言并未松懈,不是不相信,而是不知如何相信。
“你们什么意思?”晏明珠看了看两人,不解的开口。
萧不离没有理会她,只是向裴沂道:”“杀手的事情,我会查清楚,而花语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一个交待。十一,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但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待这边事了,我便带你回京。”
同样的话,温苍旭也说过,那时裴沂未信温苍旭,如今也不会信萧不离。
萧不离拿走了木牌,晏明珠想抓住他问到底什么意思。只是裴沂不答,萧不离亦未理她。唯有郑桜看不过去了,将她拉到了一边。
此事说来话长,但花语的反水无疑是最令人震惊的。
萧不离不过一个侯府世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西品将军,因何身边的人都是细作。不仅他不得其解,萧不离同样也不解。
他带着木牌回了房间,刚走进去便觉得血气上涌,他连忙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他曾经见过这块木牌,在东阿的战场上。
那时战场混乱,身边的士兵突然反水,若非他及时发现,只怕己成了刀下亡魂。
战事结束后,他让人去查那具尸体,却并未找到人,只找到一块血染的木牌。也是这般模样,也写着天字。
这样的事情他不止遇到了一次,而那时他也大概猜到是谁要弄死他。
太子亲征,但也仅是顶着太子头衔而己。
萧不离在边关二十年,守军早己成了一块铁桶,陈文以就算想插手也插不进去。所以才几次三番想在战场上弄死他,他知,陈文以也知。
东阿战事结束,两人同时回京,关系也是貌合神离。
只是花语自十余年前便跟在他身边,也不知是先前就埋进去的钉子还是后期反水。
萧不离捏着手里的木牌,再一次感觉到了愤怒和不知缘由的怨怼。那些怨怼曾是对着萧远去的,如今却是对自己。
他以为他己经足够强大,却不知背后便如同有一根线一样将他紧紧的缠住。而现在还牵连到了他身边的人。
牢里关押的流匪越来越多,晏鹏程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对于突然拜访的萧不离,他亲身相迎,并把对方带到了大牢。
此番他和萧不离兵分两路,不仅端了匪窝,同时也擒获了马家贼匪首马金良。算是将盘踞多年的势力一举拔起,晏鹏程心里高兴,自然对萧不离的态度也愈发的好了。
毕竟若非萧不离,他们也很难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马家贼的去向。
对于晏鹏程的示好,萧不离礼貌相迎,这些年纵横沙场,这样的人他见太多了。
不是不想作为,而是牵一发动全身,便索性放任不理,只要不出大祸便可。但若有人逼着他动,他们也能及时奋起。
缅东太平太久了,将这里的人也养得懒散了。
马金良被单独关在一起,萧不离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因为马金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以为盘踞缅东多年的匪首应是一强壮勇武之人,却不想竟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男人。
萧不离低眉笑了一下,对面的马金良看到了,便开口道:“你是谁?”
马金良与方尧捷打了多年的交道,也与晏鹏程交过几次手,十几年都无事,却在如今栽了一个跟头。
“萧不离。”萧不离道。
马金良并未听过萧不离的名字,如今成王败寇,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道:“原是如此,我还道晏老鬼突然就勇猛起来了。只是马某不知,你因何知晓我的落脚点。”
围剿庄子他不意外,因为他孤身一人,唯有一老母。但是他带的人却常年行走在外,并无固定地点,这才让晏鹏程拿他没办法。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就栽了跟头。
“你可知温苍旭?”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马金良猛的抓住了栅栏,冷声道:“他果然有鬼,便是他出卖了我?”转念一想马金良突然笑了:“你诈我?”
初听这个名字马金良确实很激动,但温苍旭与他合作三年,若想抓他早便下手了,何必等到如今。更何况两人交换的东西不是假的,朝廷想抓贼,也不可能连武器都送出来。想到这里,马金良冷冷的看着萧不离不再言语。
萧不离也不恼急,径首道:“我在查温苍旭,自然也会找到你。”
两人既是一条绳上的,温苍旭被查,马金良也跑不脱。
原是如此,马金良便知流匪再猖獗,晏鹏程也不敢如实相报。说到底他被温苍旭连累了。
温苍旭和方尧捷合作制作兵器,又将兵刃卖与马金良。而马金良心大,想要拉拢附近的小势力,便转卖手里兵器。萧不离不需要查马家贼会在何处落脚,他只需要依据交易的地点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有交易的流匪都找出来,总有漏网之鱼。
他带着晏家军花了三天的时间来突袭那些流匪,最终缩小了马家贼的势力范围。但真正找到村庄却是因为温苍旭。
利器外送自然有接头人。
方尧捷为了保命自然什么都供出来了。但接头人不定期更换,他知道得也不多,最终只能凭口音寻人。最终便查到了城外的村庄。
萧不离没有那么厉害,也没有时间等温苍旭露出马脚,所以只能铺天盖地的搜,因为他等不起。
万幸的是他们最终找到了村庄,可惜的是就算算尽一切却没算到温苍旭会再次逃脱。
“成王败寇,马某认了。”马金良低声道,转身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