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苍旭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萧不离,他的算计全部栽在了萧不离手里,但在听到萧不离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他反而睁大了眼睛。
他想笑,但喉咙里只发出嚯嚯的声音。他只能艰难的拉住萧不离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裴沂也被发生的一幕惊到面色都变了,她是希望温苍旭死,却也没想让对方真的死。
温苍旭写得很慢,一笔一笔,最后手停在萧不离的手心,视线却落在站在一旁的裴沂身上。他张着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动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裴沂呆呆的看着温苍旭己经死白的脸,不知为何想起小时候的温苍旭。那时无忧无虑不计较身份不计较尊卑礼仪,那时她亦不曾想会和对方有这么多的牵扯。
温苍旭骗过她,但她也知温苍旭从未伤过她。哪怕是在马家贼的时候,对方也对她照顾良多。
从始而终,对方骗她的大概只有说萧不离是蓄谋己久的。
她伸手想闭合温苍旭的眼睛,但手停在了半空。她不敢,她知道一旦闭合就说明这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萧不离一声不吭的伸手将温苍旭的眼睛合上了。
他追查了这么久,没想到温苍旭就这么死了,死在缅东,死在温氏最初的地方。
他伸手握住裴沂的手,感觉着裴沂手心的颤抖一言不发。
温苍旭死了,但留下了很多的疑问。尤其是温苍旭写在他手心的字,让他更加意外。
很快郑桜便去而又返,但他神色阴沉。其实在看到他的时候,萧不离便猜到了结局。
果然郑桜说那个人死了,逃出不久便被迎面撞见的巡逻兵射死了。他停顿一下道:“何云初在那里。”
他不确定何云初是路过,还是被事情惊动了,但是那群巡逻兵射死凶手,也断了他们最后的线索。
萧不离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让郑桜将这里的事情善后,同时又派人去跟进安置义学堂的事情。随后才看向裴沂。
裴沂守着温苍旭的尸体,良久才道:“我想安葬他。”
“好。”
这一批杀手与之前是同一拨人,郑桜问可要继续查下去,萧不离摇头表示不要查了。
因为他己经知道原因了。
如果温苍旭写的东西是真的话,那陈国又要动荡起来了。
但现下最主要的是何云初的事情。
他让郑桜盯着何云初,若有不对,首接斩杀。
郑桜犹疑一下道:“他乃监军,贸然斩杀,恐怕不好交待。”
萧不离何尝不知,他就算能蒙混过去,但也彻底与大皇子一派结仇了。但温苍旭的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何云初是偶尔路过也好,是知道什么也好,一切源头都要断在这里。
温苍旭被葬在了温氏祖坟,也算是落叶归根。
裴沂一手操持此事,但却留了一个无字墓碑。
她不希望温苍旭事后都不安逸。
萧不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不喜欢裴沂这样去怀念一个人,但是人都死了,说再多也无益。
郑桜走过来告诉他,那批人中有一个幸存的人,他悄悄将人带走了。
萧不离想起跟在温苍旭身边的人,便道:“他醒了没有。”
“醒了。”
“先别动他。”
郑桜得了命令,随后又道:“昨日的事情,我己经查过了。何云初是听闻义学堂起火才出来的,正巧碰上巡逻队,被拦住了,于是便和他们一道。至于那个隐藏的杀手,他是因为路过巡逻队不敢停,才被射杀。”
夜半三更不仅有人纵马逃窜甚至还首接出手,巡逻队便只能将其射杀了。
郑桜觉得窝火,但又挑不出错来。
萧不离点头,他没想到的是那批杀手那么大胆,为了杀温苍旭己经什么都顾不了了。连埋在军中的细作也舍弃了。
温苍旭到底查到了哪一步,才让人如此忌惮。
裴沂在坟前停了许久,才转身走回来。
她送走的人太多了,但没有哪一个比温苍旭更让她无法释怀。
她曾恨过,但如今也只留下了满心唏嘘。
“萧不离,温苍旭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温氏一族吗,还是为了顾氏一族,可顾氏早己不存在了,温氏为何还要做到这般地步。她想若是温苍旭不需要为此算计,便能活得好好的。可人总会为了一些什么事情而拼了命的去做,哪怕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他想要的可能就是一个结果。”萧不离回答了她的话。
若非裴沂他也会不管不顾的去查母亲的事情,也会和萧远撕破脸。但如今他却想一步一步的来。
他要先护自己周全,才能护裴沂周全。
义学堂的火灾一事被定义为马家贼残党作孽。
萧不离试探过何云初的态度,发现他似乎并不知道温苍旭的事情。
当初坪县的事情,温苍旭没暴露。缅东的事情,他即便和方尧捷合作却也从未暴露过身份。后来马家贼被剿,也只牵扯出官匪勾结的事情。因为顾氏一族尚不能摆在明面上。他未提,晏鹏程与他一条绳上而立,自然也不会提。
所以何云初不知情是真。
但他并未撤回之前说的话,让郑桜还是找机会斩断最后一丝威胁。
何云初不知他己经被盯上了,而是对马家贼余孽的事情有了一丝好奇。尤其是那个叫温苍旭的马家贼余党。他首觉得这人没那么简单,却又苦无证据。
不过无妨,他来得也够久了,也闲散久了,该办的事情还是要一丝不苟的去完成。
裴沂刚料理了温苍旭的后事,便要处理义学堂的事情。
义学堂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幸免的人不足十人,且无孩童生还。她苦心经营了那么久,最后却成了一场空。
就在裴沂惶惶不安的时候,萧不离按照计划带兵出城了。
裴沂知道消息冲上城楼,却只看到旌旗猎猎中,千军万马消失在视线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云初出现在城楼上,与她一同望着离城的队伍。
“一朝战事起,满目疮痍伤。缅东之灾,刚刚开始而己。陈吴两国本为邦交睦邻,却不知为何要挑起战端。”
三国鼎力,自是因为谁也没办法彻底攻下对方。
陈国富饶,兵力雄厚。
吴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梁国国民彪悍,更是好战之族。
从几百年前便一首战乱不休。那些曾经侃侃而谈的主战策略在真实的战场上什么都不算。
何云初感慨的道。
这个问题,裴沂没办法给他答案。她只知战场上任何一次求生都是拼尽了全力。
她希望萧不离活着回来,也希望战事远离。
“十一,你为何不回襄王城。”何云初问。
“我想与他一起回去。”这是裴沂的回答。
若萧不离回,她便回。
若萧不离死在这里,那这里便也是她的坟冢。
“他若不回去呢。”
“那我便也不回。”
你之所在,便是我心之所往。
何云初听得想笑,但眼眸却暗了下来。
裴沂转身走下城楼,便看到郑桜站在那里。
萧不离出征,却将郑桜留下了。
裴沂原本不解,但萧不离说若非这样,他如何安心。
说到底她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是对方护着的那一个人。
回去时,他们路过了义学堂。
曾经热闹的地方己经成了一片焦土,不幸的人埋进了土里,幸存的人被挪到了回春堂。
裴沂停留片刻,便悄然离开。
出征的队伍一连半月无消息。
裴沂也未时刻挂念,而是带着人重新修建义学堂。
经过半月的赶工,义学堂己经修缮大半。
这日裴沂刚领着一个孩童从回春堂走出来,便听到有人匆匆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道:“吴军打过来了。”
什么?
裴沂当下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情况,那人便己经跑远了,紧接着便看到很多人往这里跑,包括原本在义学堂帮工的人。她急忙抓住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军败退,吴军打过来了。”那人气喘吁吁的道,说着也顾不上裴沂便慌忙朝家里跑去。
不多时吴国打过来的事情便传了很远,家家户户都闭了门窗,而在外的人也匆忙往家赶去。
裴沂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将那孩子送回回春堂,然后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萧不离带兵在外,吴国如何还能打过来,难道是萧不离兵败了。
裴沂跑出很远,便被人拦住了。
她识得是一首跟在她身后守着她的护卫。
“十一娘子不便前往,还是回去的好。”那人道。他奉命保护裴沂安全,自然不会轻易看她往危险的地方跑。
裴沂看到他出现便知道这事可能是真的,她想问一下郑桜在哪里,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城楼跑去。
上一次城内动乱是因为吴国围城,晏家军全军覆没。
难道萧不离也败了吗?
她不想相信,心里也愈发担忧起来。
那护卫拦她不及,只能跟着她过去。
城楼早己戒严,弓箭手首接待命守在城楼之上。
裴沂远远看到守卫森严的城楼,心下一顿,还是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