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人群往前走。
东集市那边甚为热闹，有杂耍的有叫卖的有做吃食的。
裴沂隔着人群远远的便看到杂耍的台子。
那胸口碎大石的郎君当真魁梧得很。但也千篇一律。裴沂提不起兴致，失望的移开视线，却不想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那人就坐在茶摊上，倚着头，瞧着台上的杂耍。
裴沂就这么看着他，不知为何便觉得周身的寒意都褪去了，周遭的杂音也退去了。仿若这个世间便只有她眼底的那个人。
我愿得一良人，白首不相负。
“娘子，你在瞧什么。”文伮凑过来瞧了瞧，觉得那杂耍甚是无趣。
年年都是如此，哪里有趣了。
裴沂也未纠正她，首接绕过人群走了过来。
“萧将军，是十一娘子。”郑桜早早便瞧见裴沂。
萧不离侧头便看到裴沂走了过来。
“真巧，十一娘子。”他笑。
裴沂嗯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可看到对方便觉得心生欢喜。她终于知道裴恒为何看到一个人便会眼里发光了。因为当你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的时候，只要看到对方，便觉得什么都是愉悦的。
萧不离见她不说话，也有一些讶然，视线在对方单薄的身子上留了片刻道：“风寒料峭，十一娘子怎穿的如此少。”
裴沂心道那是因为大氅留在马车里了。
因走得累，她便没有带在身上。
“郑桜。”萧不离低声道。
一旁的郑桜便小跑着过来，将手里抱着的斗篷递给萧不离。
萧不离也没接，示意文伮接过去。
文伮看了裴沂一眼，伸手将斗篷接过来，便要给裴沂披上。
“我自己来。”裴沂道，她一点都不矫情的披上斗篷。
这斗篷大，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和之前花语用来裹她的狐裘一模一样。
萧不离眼里瞧着，不由自主的勾了一下唇角。
适逢大石碎开，卖艺的人敲着锣下来收银钱。
人群慢慢散去，裴沂被撞了一下，挤到萧不离的身边。
萧不离顺势走到她的身后。
“我还未曾谢过萧将军的救命之恩。”
“只要十一娘子不觉得我误了你的算计便好。”萧不离笑道。
裴沂摇了摇头，道：“我说的并非是那件事情。”
将她从水中救起，她非常感激。
但真正救下她性命的是萧不离帮她结束了议亲这场闹剧。
“那也是十一娘子自己的勇气。”若非裴沂拼死拒绝，他就算出手也很难做下什么。
毕竟裴沂不认命，他才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裴沂心知自己的勇气根本换不来现在的安宁。
遑论每一次都在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萧不离就出现了。
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现在也是。
“萧不离，勇气换不来结果。我尚有自知之明。”
萧不离闻言抿了抿嘴，并未说话。
确实如此。
一时勇，换来的不过是更多的麻烦。想要走得更远，就只能自己变得更强。
可裴沂这样，至死都难逃深闺束缚，到底还是被人裹挟着前行。
人群散去，几人也顺着人流往前走。
裴沂不想就这么离开，她想为自己争一次，就这一次。
“萧将军可有议亲？”她咬着牙开口。
萧不离尚未回答，郑桜便道：“我家将军尚未议亲，这城中女子哪个看到他不是绕着走。”
“为何？”在裴沂看来萧不离千好万好，如何会被人瞧不上。更何况萧不离家世地位摆在那里，那些女娘莫非眼盲了吗？
“十一娘子不知，我家将军杀欲过重，这算命先生都说这是孤寡的命。”郑桜道。
其实这些并未掖着藏着，毕竟这些圣上都有所耳闻。
当然了这消息不是萧不离传出去的，而是有心人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圣上赐婚的念头。
果然消息一出，圣上再未提过许公主的话了。
郑桜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但萧不离却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看了郑桜一眼。
那一眼极冷。
郑桜摸了摸脖子觉得天冷得厉害。
“萧将军这命倒是与我极为相似，只是不知你我二人到底谁更厉害。”
一个是天煞孤星克夫的命，一个是杀欲过重孤寡的命。
不知这二人若是一到，谁会克过谁。
郑桜干笑一声，正欲接话。
萧不离便道：“这命数之说当不得真，何须在意。”
裴沂笑了一下，萧不离不在意，不代表有人不在意。
若非这些传言，她何至于过得这么苦。而萧不离又何至于二十五了还是孤身一人。
“那萧将军可介意我的命数？”裴沂停了下来，在人群中开口。她的声音不高，但萧不离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到了，丝毫没有犹豫的道：“不曾。”
他若在意，何至于三番五次的救对方。
“那我嫁给萧将军可好？”裴沂的声音依旧低不可闻。
萧不离不由得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裴沂，又看了看周遭走过的人，良久才道：“你若为谢我，无需这般做。”
“我若是感恩，在你救我第一次便当如此。萧不离，我只问一句，我若嫁给你，可好？”裴沂知道她若不开口，此生她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
一个愿意照顾她一个愿意救她一个不曾计较过她命数的人。
萧不离皱着眉头没有开口，裴沂满心的欢喜瞬间就落了下来。她便知有些事不是她想要，对方就能回应的。
她失望的低下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萧不离，但要她说这是玩笑话萧将军不必当真，她却不愿意说。
“是我失礼了。”裴沂低低的开口，转身便离开。
文伮和郑桜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知两人气氛不对。
如今见裴沂离开，连忙追了上去。
“将军，裴娘子怎么突然这样了。”郑桜奇怪的问。
萧不离盯着裴沂离开的方向，良久才道：“你觉得如果我娶了裴十一，侯爷会如何？”
侯爷会如何。
郑桜一想到那个场景便不寒而栗。
一个不顾儿郎名声也要让人传出杀欲过重孤寡一生的人会如何，当然是不喜了。
“圣上只是有意为你指婚，侯爷便忍不了。如今你娶十一娘子，侯爷自是不喜的。”
“那便让他不得不喜，如何？”这父慈子孝只要能装一日，萧远便不得不笑着看他与阆王府结亲。
其他人顾及他的声名和不被重视的地位不愿委屈自家女娘，但裴府却不会。
因为这是裴沂自己提出来的。
“可裴娘子会答应吗？您这是挟恩图报。”
“她会同意的。”萧不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