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那双眼只淡淡一瞥,什么情绪都没透露,但阿武得意的笑就僵停脸上。
他还没敢说顶着这个头衔,被医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把他当那个强行要和自己未婚妻发生关系的混蛋。
他编的身份和黎璎对医生说的借口不谋而合。
靳司丞在南城发生的事,他虽不在场,但也知一二,所以替他扛下了雷。
靳生却全然未知,哎。
像他这种文能做秘书,武能当保镖,上能排忧解难,下能顶雷扛事,还忠心不二的好雇员,打着灯笼都难找。
这么一块宝,别家出高价挖他都挖不走,全凭他钦佩于靳生的个人魅力。
可靳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动不动就给他冷眼看。
阿武心里跟外面天气一样,湿漉漉的,委屈巴巴。
雨势又急又猛,首泼下来,没有半点减缓的意思。
黎璎缩在车站的角落里,浑身早被雨水浇透,衣角不停滴水。
昨晚腹部一阵莫名绞痛,把她痛醒。
今早上班,一闻到厨房那股油腻腥味,她干呕得厉害。
一算日子,这个月的月事也迟迟没来。
强烈的不安从清晨就开始盘踞心头,阴影一样跟了她一天。
晚上请了假去找林慧,只说肚子不舒服。
林慧性子急,听完就要她去附近的公立诊所,还把自己的医疗卡塞给她:“有这个卡除非大病,不然基本不花钱。”
挂号、排队、检查,时间耗得长,担心更吊得高。
好在孕检结果是阴性。
医生翻看检测报告,说她不过是月经紊乱引起的不适,开点药观察一个周期。
黎璎像在水下憋太久的生物,猛地浮出水面,大喘口气。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从诊所出来就遇上倾盆大雨。
她身上连把伞都没有。
天色压得像铁板一样沉,行人早就躲得干干净净,公交站也冷冷清清,半天等不到一辆车。
她站在车站屋檐下,斜雨扑面,细雨砸进眼里,什么都看不清晰。
这时,一个把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双手插兜过来。
她当也是来等车的人,没太在意。
男人西下张望一眼,趁其不备猛扯下黎璎肩上的包,拔腿就跑!
等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男人己跑开数米之外。
“包,还我包!抢劫,抢劫啊!!”黎璎蹚水狂追。
她的叫喊淹没在大雨和汽车呼啸声中。
有路人看见,懒得管事,压低伞柄也当没见。
黎璎身体本就不适,小腹在剧烈运动下开始胀痛,她难受的捂住肚子还奋力坚持。
包里没几块钱,重要的是林慧的医疗卡。
看病的事己经够麻烦别人了,她不想再给林慧添乱,这个包一定得追回来。
雨水打得黎璎睁不开眼,劫匪和她距离越拉越远。
她在雨中绝望大喊:“等等!你把包拿走,我求你把医疗卡留我!”
劫匪充耳不闻,越跑越快。
黎璎追得胸口发闷,快喘不上气了才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弓腰狂咳,撑起腰还想追。
可湿透的鞋像灌了铅一样,脚步越发沉重。
眼见那人就快消失在雨雾中,黎璎急得哭,“你别走啊,还我医疗卡!”
身边唰一声窜出一辆车,车速极快,压起水花甩了她一身。
就见那车冲上前,猛然一停,车门突然打开。
后面奔跑的劫匪避之不及,一头撞到门上。
跌了个趴街,他坐在水洼里,撞得晕头转向,半天爬不起来。
“站住,还我包!”
黎璎见势强忍腹痛追上来,学着当地人骂了句,“你个死扑街!”
劫匪见有人帮她,赶紧把手里的包一扔,弃车保帅,溜之大吉。
黎璎冲过去捡起来,翻看里面的医疗卡还在,当宝一样紧紧抱进怀里,又哭又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了多少钱似的。
她慌乱的心跳还未平息,弯身准备跟车里人道谢,目光触及深处,笑脸凝住。
一辆辆路过的车灯透进车窗,明暗交错,靳司丞面庞英气逼人。
深邃的眼眸自带压迫感,和那晚在羁押所看向她的神态一致。
黎璎喉咙哽了一下,脸上重新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小叔叔?没想到这么巧,刚才谢谢你出手帮我。”
旁边没外人,黎璎又叫回他小叔叔。
上次他身边那么多朋友,她也算机灵,没戳破他们间的关系。
是猜靳司丞肯定不愿让人知道内陆穷亲戚来港当走鬼,丢人现眼。
大雨浇注。
靳司丞看黎璎头发贴脸,似足水鱼上岸,惨过乞儿。
“上车。”
淡淡两字从车厢里飘出。
黎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怔愣。
靳司丞耐心有限,停顿两秒见没反应,改变主意要阿武开车。
“等等。”
黎璎赶在他反悔前钻入车内。
车门关上一刹,宾利驶向车流。
黎璎捂嘴打了个喷嚏,车厢隔绝外面的狂风骤雨,自己终于又能正常呼吸了。
只是身体拘谨,生怕把高级的皮革座位弄湿,只敢悬边而坐。
靳司丞看她一眼,意兴阑珊道:“下这么大雨,你在这里做什么,还卖烟?够敬业的。”
他明知故问,也不妨碍讽刺她一番。
黎璎不在意,用手背蹭了蹭下颌的雨水,“我己经不做那个了。”
“钓到大鱼了?”
啧。
怎么说话还得寸进尺呢。
她瞥男人一眼。
靳司丞眼尾勾起弧度,一只脚翘在另一只膝盖上,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羁的恣意。
黎璎明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靳司丞帮了她,好像他说什么她都应该忍气吞声。
可她现在有了底气,“我跟你的赌约是靠自己本事留下,定不会食言,倒是小叔叔还请言而有信。”
“听你口气好似胜券在握。”
“我几天前就找到工作了,在一家酒楼做洗碗工。”
黎璎口吻听着还挺得意。
只要有工作,她稳定能坚持一个月。
话说这工作还多亏赵大肠介绍,原来就是他辞职不干的那家酒楼招人。
熟人推荐真比自己应聘强,因为是后厨工作,老板不在乎她身份,只要求手脚麻利。
这让她对赵大肠的初印象改观很多,以至于感谢他时,叫了他本名,赵志强。
靳司丞挑了挑眉,“哦?每月几蚊?”
“六百,中午还包一餐。”
男人按按太阳穴,轻蔑发笑。
傻女又被人吃油水,六百块在红港能干嘛?打蚊子?红港洗碗工月薪一千五起,被人占了大便宜还得意。
减去水电,吃饭,交通,房租都不够付,还立足红港。
拿什么立,精神吗?
黎璎看得出靳司丞嫌她赚得少,但这总归是她好不容易迈出的一步。
她懒得理他的潮意,抱着前座靠背伸头跟阿武说:“阿武哥,上次谢谢你帮我垫付房租,我一定会存钱还你。”
阿武笑笑,“好说好说。”
六百蚊对于靳司丞给他开的工资来讲,九牛一毛,黎璎不提他当做慈善,没想过追债。
却听后面男人冷冷一句,“开局而己,胜负未有定数。”
言外之意,别得意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