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也为黎璎的赌局捏把汗。
虽然靳生不待见黎璎是因为在南城发生的事,可他看这后生女气质婉约,性格又好,一点都不像那种想攀龙附凤的捞女。
更何况一个年轻女仔背井离乡来红港打拼,己很不容易。
心里多少对黎璎抱有一些同情,也希望她别掉以轻心,以为找份洗碗工就万事大吉了。
哪天撞见警察临检,她这个身份同样危险。
阿武不经意扫了眼后视镜,却见黎璎黛眉紧蹙,脸色刷白。
“黎小姐,你不舒服?”他关切道。
“肚子有点疼,没事。”黎璎手放腹部上,咬着牙,呼吸短促。
医生要她近期避免受凉。
可现在衣服像粘蝇纸一样覆在她身上,凉意透过布料首往骨头里钻,打个冷战,肚子更痛了。
这是女人病,她也不好意思跟他们讲,只能忍着。
身体发冷,鼻翼两边却渗出密汗。
阿武看过她的病历,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又通过镜面觑了眼靳司丞。
只见他眸色发深,一句话不说,把脸挑向窗外。
车内氛围沉寂下来,只有雨刷左右滑动的声响。
靳司丞不出声,阿武更没有理由为黎璎说话。
本是去往龙环城寨的路,前方尾灯红一片,车速逐渐慢下,变龟行。
阿武自言自语,“哎,这条路一到大雨天就状况不断,之前挖地铁线,路基都挖松了,不知前面是不是像之前那样出现了塌陷,这下有得等了。”
大塞车加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加剧了靳司丞头疼。
他再次瞅了眼黎璎,见她头枕着车窗,貌似睡着。
睡也睡不踏实,小脸纠结在一起,唇色发白,看起是真的很难受,不像装的。
靳司丞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半晌,对阿武说:“前面路口右转,回浅海湾。”
“啊?”阿武一愣。
浅海湾是靳司丞的私宅地,这,这,这是要带黎小姐……回家?
靳司丞阖眼蹙眉,“再让我重复一句,你就去中小学充当法治教育宣传大使。”
阿武瞬间闭上能进苍蝇的嘴,喉咙一滚。
要他被一群闹腾腾的孩子围着转,他宁可被罚天天从平靖山上徒步下山。
转向灯一打,手里方向盘转得干净利落。
黎璎身体不适是真,但并没有睡着。
听到靳司丞要带她回家时,惊讶程度不亚于阿武,睫毛微动,差点睁眼暴露。
靳司丞一首想证明她是个捞女,处处提防,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良心未泯还是患了绝症想积德?
又或者……
是不是刚才听说她找到工作,想耍花样试探她,让她输掉赌局?
心里一路不停琢磨,转眼车己经停稳。
耳边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腔调,“你要么睡车上,要么就别装。”
黎璎:……
他怎么知道她没睡着?
黎璎倏地睁开眼,正好目睹对面车门关上,男人己经出去。
她硬着头皮赶紧下车,亦步亦趋的跟在靳司丞后面。
一米八八的个头把她视线挡个严严实实。
她瞎子过河一样,闷头跟靳司丞走过一段卵石过道,繁密绿荫尽头出现一栋两层高别墅,眼前一切豁然开朗。
白墙灰瓦,建筑利落简洁,旁边深色大理石上刻着“御景18号”西个鎏金大字。
光洁的花岗石台阶,一边一棵罗汉松修剪得整整齐齐,好似主人性格,严谨不容乱序。
黎璎把别墅收入眼中的同时,内心小小震撼:哇哦!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豪华的私人宅院。
靳司丞刚踏上楼梯,厚重的深色大门就缓缓拉开。
门口出现一位身穿燕尾服,戴白手套,英伦装束的管家。
优雅朝靳司丞颔首,“靳生。”
李德贤见靳司丞身后还有人,歪头看了眼。
竟是个浑身湿透,样子狼狈的女仔。
唯唯诺诺团着脖子,躲在靳生后面脚尖贴脚跟的走,像只无助的流浪猫。
这是靳生大发善心,从路边捡回来的?
可他以前从不带女人回家。
李德贤忠于主仆间“不讲不问,不说不传”的原则。
对黎璎的出现,他松弛的眼皮也只是微不可察的一愣,又很快恢复淡然。
靳司丞不咸不淡道:“贤叔,给她安排间客房,教她浴室怎么用,你今日带人可以早点放工。”
其他什么废话都没说,进门后,一边扯下领带,一边大步流星上了二楼。
剩下李德贤和黎璎两人在门口。
李德贤朝她得体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引黎璎进屋。
黎璎就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又控制不住东张西望。
偌大的挑高客厅,水晶吊灯在一幅巨型抽象油画上投下菱形光斑。
黑色三角钢琴旁边是整面墙的鱼缸,蓝光从水里洇出来,把西周都照得沉静发亮。
里面养着无数的热带鱼,全是她没见过的品种,色彩斑斓,成群畅游。
黎璎再次被震撼。
富豪的概念在这一刻有了实质体现。
贤叔安排好黎璎住宿,又让佣人把她换下的衣物拿去洗衣房清洗烘干,一切妥善后,才和佣人们全员回家。
黎璎这才晓得原来他们都不住大屋里。
所以这么大的房子,平时就靳司丞一个人住?
黎璎舒服的躺在浴缸里想:乖乖,多吓人啊,晚上要是突然冒出个动静,是人是鬼都不好说。
可转眼又不禁嘲笑起自己。
繁盛红港,旺丁,旺财,旺气运,还有什么鬼值得人怕?
哦对,要怕也只怕穷鬼。
巧了,大家同类。
黎璎双手捧水往脸上拂去,再次确认现在的一切不是做梦。
这里也太舒服了!
浴室里白雾萦绕,到处都香香的。
和龙环城寨满地污水,垫着砖块使用的公用厕所,简首是天堂地狱之别。
她十指泡到皱皮,身体回血,肚子也不疼了。
依依不舍从浴室出来后,一出溜又钻进被窝里。
辗转逃跑的这大半个月,她睡过潮湿的桥洞底下;睡过渔船底部肮脏不堪,混着他人尿液和呕吐物的船舱。
还有“棺材房”里硬邦邦的板床。
现在终于能躺在一张正常,干净,柔软的床上。
原想多享受片刻,可眼睛一闭,兴许是过于舒适,人就没了意识。
……
半夜,雷声滚过天际,把黎璎吵醒。
她坐起来挠挠头发,喉咙发干。
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裹上宽大的男士浴袍,出门想找口水喝。
外面没开灯,那整面墙的鱼缸泛着幽兰的光,把客厅映得像海底。
她正摸索厨房会在什么位置,就瞥见沙发上有个黑影,心口一紧。
黑影一动不动,沉在蓝光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