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不算话。”
黎璎把餐盘磅地盖回去,对那张支票没有半分流恋。
靳司丞似乎猜到她会有什么反应,并不惊讶,“这些钱拿着回南城,要是利用得好,你的生活会是翻天覆的变化,难不成你就想在红港刷一辈子碗,在夜总会被咸湿佬卡油,就为挣那点微薄补贴?”
“既然你都说这里到处能挣钱,那我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有朝一日咸鱼翻身?”
“想翻身就得不择手段踩着别人骸骨往上爬,你有那种狠劲吗?”
黎璎嗤笑一声:“你才认识我几天,怎么断定我是哪种人?要换成是江家,别说踩着他们骸骨,就是剁碎了他们骨头我都不会眨一下眼。”
靳司丞:“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不切实际的复仇。”
黎璎反呛,“说到底,你还是为江卫东和你妹妹的事,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黎璎,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在给你提供一条安稳又简单的出路,这笔钱除了红港,你去任何一个城市都够惬意生活。”
“我不要钱,我要的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公道。”
“公道。”靳司丞上扬的语调溢出不加掩饰的嘲讽,勾起一抹冷笑。
“码头每天冒死出海打鱼的渔民,挣得还不不如天天屋里吹冷气打字的文员多,他们找谁要公道?”
“新区荒地掘地三尺必有骸骨,不是古惑仔仇杀,就是被阔少玩死的无名女人,谁给他们讨公道?你的性格不适合留在红港,迟早给自己惹祸上身。”
黎璎不为所动,“小叔叔怕的是我给你惹麻烦吧?”
她深吸口气,话锋一转:
“说实话,我真羡慕靳宝仪有个像你这样的哥哥,但凡黎家有人能保护我,我们俩今天也不会以这种方式,面对面坐在这里。”
这是黎璎的肺腑之言,她何尝不想有个能为她遮挡风雨,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家人。
“小叔叔。”
黎璎唇线扬起的弧度在嘴边犁出两道浅纹,右眼睑下的那颗红痣,像嵌进白玉里的血珠,凝固在皮肤表层,未牵起半分涟漪。
“那晚发生的事,我确实怨恨过你,因为不管怎么说,这种事吃亏的都是女人,可我早就想通了,以你这么克制又傲慢的性格,如果不是万不得己肯定不会碰我的。”
她说着缓慢站起身,目光一寸不让地看着桌对面的男人。
“如果你的顾虑是,怕我在红港留下来,将来又拿那件事纠缠你的话,大可不必担心,我有自知之明,你看不上我半点。”
“至于我和江家的恩怨,江卫东不还没追到靳宝仪吗?况且你妹妹最后会不会真和他结婚也是个未知数?你急于想帮她扫清我这个障碍,会不会太早了点?”
靳司丞从身上摸出银质烟盒,叩开,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根烟点上。
垂眸时,睫毛在火苗中投下暗影,眼神喜怒难辨。
咚咚。
敲门声恰逢其时响起,服务员鱼贯而入,冲破了房内隐隐对峙的氛围。
前菜端上桌。
黎璎却对服务员说:“我们南城穷,最忌浪费食物,麻烦把我这份吃的装进快餐盒,我想带走。”
服务员惊讶,从来没有人来五星级酒店吃西餐还打包的。
黎璎现在根本不在乎他们眼中暗含的轻蔑,淡定得理所当然,“我还有份牛扒,如果没做最好,做了也麻烦一并打包,我会在电梯口等着拿,谢谢。”
服务员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靳司丞。
面目俊朗的男人融进嘴边的青雾中,轻轻颔首,服务员这才应允黎璎。
黎璎冷着脸,对靳司丞表达了感谢他今天的美意,只是自己无福消受,也不等对面有任何反应就转身离开了包房。
她站在电梯口等打包的食物,心里跟塞进了一坨积雨云一样,对靳司丞的失望能拧出水来。
搞半天是场鸿门宴。
黎璎看着电梯金属表面上投射的自己,打扮成这样,来之前她又在期待什么?
她轻咬起腮内的肉,阻止自己深想。
最近的巴士站离酒店有段距离,黎璎对这带不熟,一路问过去,有人给她指了条超近道的小路。
深夜暗巷,她裹身前行。
西下静谧得让人不安。
破败的老路灯恰似风中残烛,把她拖长的身影映照得摇曳不定。
突然,一阵嘈杂声夹杂着模糊的咒骂传来。
黎璎脚步骤停,心跳陡然加快。
她贴着墙根慢慢往前挪了几步,从拐角窥探出去。
巷深处,几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勉强能看清有三西个人在围追一个男人。
男人动作敏捷凌厉,一闪一躲很快挣脱出包围。
黎璎攥住手里的包,不知道是不是打劫的,紧张得指节发白,转身想照原路赶紧返回。
凌乱的脚步声却朝她方向疾冲而来。
不待反应,一个矫健身影就从眼前飞过,身后带起罡风,刮乱了她额角发丝。
只见男子衣角飞扬,眨眼隐入黑暗深处。
后面飞沙扬砾,紧追不舍。
黎璎几乎连滚带爬地藏到垃圾箱背后,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气都不敢喘。
下一秒,一把砍刀“噹”地砍在垃圾箱上,吓得黎璎抱头尖叫,“大哥,我也是刚到这里,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有过南城的前车之鉴,她被当成目击证人灭口的阴影重新涌上心头。
为首的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刚才跑过去的人,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小路!”
好在她不是目标,他们没时间跟她浪费,几人扬起刀冲了过去,“给我追!”
待人刚离开,黎璎就扶着墙爬起来,也顾不上腿还在打颤,朝反方向撒腿就跑。
砰!
刺耳的响声划破夜幕。
人声惨叫,犬吠升天。
黎璎心里猛咯噔一下,是枪声?
她吓得加快了步伐。
眼看就要冲出路口,身后忽而一道凉风侵袭,打个冷战的功夫,有硬物就抵上背脊。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