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苏蘅站在律所更衣室镜前,将法袍领口理得笔首。
胸牌上“元盛律所”的烫金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摸了摸内侧口袋——那里装着林小满连夜送来的样本来源说明,边角被揉出细微褶皱。
手机震动,是顾砚之的消息:“地下车库B3,我等你。”
电梯降到负三层时,她看见那辆银灰色迈巴赫。
顾砚之倚着车门,西装搭在臂弯,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肌肤。
见她过来,他首起身子,将温热的咖啡塞进她手里:“陈法官今早提前到岗,说周延的律师团带了台摄像机。”
苏蘅抿了口咖啡,苦味在舌尖炸开:“他们要舆论战。”
“所以我让人在法庭后排装了针孔。”他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以彼之道。”
中级法院第七法庭的法槌刚落下,周延的代理律师就站了起来。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西装下摆垂着某顶级律所的徽章:“法官大人,我方请求先就顾砚之先生的身份合法性进行质证。”
旁听席响起细碎议论。
顾砚之坐在第二排,脊背绷得笔首。
苏蘅按住他欲抬的手,起身时法袍带起一阵风:“反对。本案为商业犯罪刑事诉讼,与顾先生身份无关。”
“有关!”老律师提高声调,“顾氏集团的实际控制人若为非婚生子女,其签署的所有并购协议均涉嫌主体不适格!”他冲助理点头,“播放证物七。”
大屏幕亮起,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试管:“经鉴定,顾砚之与顾震东先生的DNA匹配度低于15%。”
苏蘅转身,从文件箱取出份蓝封皮报告:“法官,我方申请提交新证据。”
陈法官推了推眼镜:“准许。”
“这是由三家独立机构出具的DNA比对报告。”她翻开报告,指腹划过关键数据,“样本来源为顾震东先生2005年在第一医院的手术记录血样,与顾砚之先生上周提供的口腔拭子——匹配度99.99%。”
老律师拍桌:“我方质疑样本真实性!”
“那请看看这个。”苏蘅冲法警点头,“播放证物A。”
监控画面切换。
深夜的实验室里,周延戴着鸭舌帽,正将两管试剂调换。
他抬腕看表的动作被拍得清晰——正是顾氏并购案关键证据送检前夜。
“这是顾氏安全部在实验室加装的红外监控。”她声音冷得像冰锥,“周延先生,需要我解释‘伪造司法鉴定书’的刑法条款吗?”
周延脸色发白,手指死死抠住被告席边缘。
“传证人林小满。”陈法官敲了敲法槌。
林小满走上证人席时,眼眶还红着。
她攥着誓词单,声音发颤:“半年前,周延说只要我在抄袭声明上签字,就帮我保住工作室……后来他拿我奶奶的病历威胁,让我去实验室偷换样本……”她抬头看向苏蘅,“可苏律师告诉我,就算工作室没了,人不能没了脊梁。”
旁听席传来抽噎声。
陈法官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柔和:“证人退下。”
“法官,我方还有补充!”老律师突然拔高声音,“顾震东先生的遗嘱中明确写着‘由婚生子女继承’,顾砚之若为非婚生——”
“反对!”苏蘅打断他,从文件箱取出份泛黄的纸页,“这是顾震东先生1998年亲笔书写的《亲子确认协议》。”她转向顾砚之,“上面有您母亲的签名,还有当时的居委会主任、接生医生作证。”
“传证人陈泽远。”
头发斑白的老人拄着拐杖上台:“我是市档案馆前管理员,这份协议在1998年12月15日登记存档,当时顾震东先生亲自送来的。”他指了指协议右下角的红章,“存档章不会说谎。”
老律师的额头沁出冷汗。
苏蘅看向法官:“所谓‘婚生’,从来不是顾氏传承的核心。顾震东先生用这份协议告诉我们——能守护顾家的,是责任,是底线,是面对黑暗时依然选择站在光里的人。”
法槌落下时,苏蘅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周延犯伪造证据罪、商业诋毁罪、行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追缴非法所得两亿三千万。”陈法官的声音像重锤,砸在周延佝偻的脊背上。
法庭外的阳光有些晃眼。
顾砚之的手突然覆上来,掌心带着薄茧的温度。
他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痣被晒得发亮:“谢谢你,替我守住这一切。”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苏蘅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远处传来记者的喊叫声,镁光灯连成一片。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秒针正指向“12”——下周三上午九点,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的预约时间还空着。
“顾总。”她踮脚在他耳边轻声道,“下周三,要不要一起去办件更该做的事?”
他喉结动了动,指腹她无名指的婚戒痕迹:“几点?”
“九点。”
“我八点到。”
记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蘅望着他眼底的光,突然想起三天前他在婚前协议上签字的模样——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时,他说:“苏律师,这次我想签一辈子。”
现在,她终于可以回答:“好。”
晨光里,交握的手被记者的镜头定格。
而苏蘅没说的是——她昨晚在律所加班时,收到了顾老夫人的短信:“阿砚房间的婚床,我让人换了新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