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元盛律所的百叶窗，在苏蘅的辞职信上投下细窄的光条。
"确定要走？"合伙人推了推金丝眼镜，文件夹里还夹着她刚赢的并购案判决书，"上季度你带的团队创收占全所三成。"
苏蘅把钢笔插进笔帽："想自己试试。"
她没说的是，昨夜整理母亲遗物时，那枚刻着"苏敏法律顾问"的铜印章硌疼了手心。
三十年前，同样穿西装套裙的女人也站在同样位置递过辞职信——档案里泛黄的离职申请，是她在旧宅阁楼找到的。
律所前台的电子屏跳着时间，九点整。
顾砚之的车停在楼下，黑色西装搭在副驾。
他敲了敲车窗，苏蘅抱着纸箱出来时，他伸手接："我让人把新办公室的甲醛测过三遍。"
"顾总最近很闲？"
"顾太太的事，再忙也要管。"
新律所开在金融中心32层，落地窗外能看见法院的穹顶。
苏蘅拆开林小满的快递时，泡沫纸簌簌落在地毯上。
"是你妈妈的印章图案！"林小满视频里眼睛发亮，发梢沾着水彩颜料，"我翻了你从小到大的照片，发现你总摸项链坠子——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妈印章的复刻。"
原木色的LOGO设计稿摊开，麦穗环绕的天平下，隐约能辨出"苏"字的笔锋。
苏蘅指尖拂过纸面，喉头发紧："谢谢。"
"该谢的是我。"林小满吸了吸鼻子，"要不是你死磕顾氏的并购案，我的工作室早被拆成碎纸机零件了。"
手机在此时震动，顾氏新闻发布会的首播弹出来。
顾砚之站在蓝底白字的背景板前，身后是封好的档案箱。
"顾总，网传顾氏曾与晨星会有资金往来？"
"相关证据己移交司法。"他声音平稳，"顾氏未来将设立独立合规部。"
"那顾太太呢？"另一个话筒挤过来，"您之前从未公开婚姻状况——"
"她是我唯一的合伙人。"顾砚之低头看表，喉结动了动，"也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人。"
首播间弹幕瞬间炸成烟花，苏蘅的手机被消息震得发烫。
首播结束后，顾砚之倚着门框手里拎着个红丝绒盒子。
"开业贺礼。"他晃了晃盒子，"比林小满的晚到，但分量更重。"
金质印章躺在丝绒上，"顾太太专属"六个小字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苏蘅捏起印章，抬头时撞进他含笑的眼："暗示我改姓？"
"你要是愿意。"他伸手碰了碰她耳坠，"我户口本随时配合。"
事务所的第一单来得很快。
某建材企业涉嫌污染公益诉讼，原告是二十户搬迁村民。
苏蘅翻着厚达半尺的环评报告，在"噪声排放标准"那页折了角——被告用的是旧版国标，而案发时新版己实施三个月。
"苏律师，他们找了三个专家证人。"助理递来名单，额头冒汗。
"背熟《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法》第25条。"她合上案卷，"专家证人口误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庭审当天，被告律师果然让专家大谈旧版标准。
苏蘅站起来时，法袍窸窣作响："请问证人，2023年7月1日起施行的新版标准，是否将一类区域昼间限值从55分贝下调至50分贝？"
专家愣了两秒："确有修订，但——"
"但本案侵权行为持续至2023年8月。"苏蘅翻开法条，"根据'从新兼有利'原则，应适用更严格的新版标准。"
法槌落下时，原告席传来抽噎声。
苏蘅收拾案卷，抬头看见顾砚之靠在法庭外的立柱上，手里握着两杯咖啡。
"这次该我请你喝茶了。"他把热咖啡塞进她手里，指腹蹭过她冻红的指尖，"老宅的茶窖里存了二十年的普洱。"
顾家祖宅的晚膳飘着糖醋排骨香。
顾老夫人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小蘅快来，你上次说想吃的狮子头，我让张妈炖了三小时。"
饭桌上，顾砚之给她剥虾，壳堆成小山。
老夫人眯眼笑："我就说，你们俩凑一块准没架吵——"
"奶奶。"顾砚之耳尖发红，"我们上个月还为公司章程吵了半小时。"
"那是为条款严谨性。"苏蘅替他圆场，转头对老夫人笑，"他后来改了三条。"
夜色漫进庭院时，顾砚之牵她走到梧桐树下。
月光漏过叶缝，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洒下碎银。
"你赢了所有人。"他低头吻她发顶，"包括我。"
"我赢的是你的心。"她仰起脸，鼻尖碰着他的，"从在法庭上你说'苏律师的逻辑很有趣'那天开始。"
风掀起她的发梢，有白鸽扑棱棱掠过屋檐。
顾砚之抬头时，一张纸条从鸽腿飘落，被苏蘅接住。
"正义永存，律师万岁。"她念出声，抬头看他，眼里有星子在闪。
顾砚之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喝茶的地方。"他笑，"我答应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