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把胜诉判决书锁进保险柜时，手机在桌面震了两下。
是顾砚之的消息：“云栖茶馆靠窗位，十分钟前温好的明前龙井。”
她扯松领口，想起两人在律所楼下的赌约——她若赢下抄袭案，顾砚之就得请她喝他私藏的“比咖啡贵十倍”的茶。
茶馆门帘掀起时，顾砚之正低头拨弄茶海。
青瓷杯里浮着新绿，见她进来，他屈指敲了敲桌面：“迟到三分十七秒。”
“顾总计较起来倒像个小学生。”苏蘅坐下，指尖刚碰到杯沿，手机突然响了。
是法院张法官的来电。
“苏律师，刚有人匿名提交了晨星会2018年并购案的未公开文件副本。”电话里杂音刺啦，“对方要求重新质证当年顾氏与瑞丰的资产对赌协议。”
苏蘅的茶杯顿在半空。
晨星会是三年前顾氏与瑞丰那场商战的核心，当时她作为瑞丰代理律师的对手，曾在庭上见过那些被封存的文件。
“有人想翻案。”她抬眼，“谁这么大的胆子？”
顾砚之的指节抵着下巴，眉峰压出冷硬的线：“敢动旧案的，要么是瑞丰那条老狐狸，要么……”他突然笑了，“想试试谁的手更快？”
茶盏相撞的脆响里，茶馆门被推开。
秦思遥的米色套装裹着风进来，发梢别着枚珍珠耳钉，在暖光里晃了晃：“顾总，公关部刚监测到——”她的目光扫过苏蘅，“苏律师最近几起公益案的庭审首播，评论区有人带节奏说‘顾氏法律顾问吃里扒外’。”
苏蘅垂眸拨茶漏。
她知道秦思遥的“提醒”是什么意思——顾氏需要的是能藏在幕后的“自己人”，不是总在镜头前露脸的律师。
“顾氏的形象，什么时候轮到公关部教律师做事了？”顾砚之端起茶盏，雾气漫过他冷淡的眼，“她不是公关能管的人。”
秦思遥的笑意僵了两秒，很快又弯起唇：“是我僭越了。”她转身时，门帘被风掀起，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侧身进来，黑色大衣下摆扫过苏蘅的鞋尖。
“周延？”苏蘅皱眉。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阴鸷的气场她记得清楚。
顾砚之顺着看过去，男人己拐进雅间，只余大衣角的暗纹一闪——是瑞丰集团的标志。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他把茶海往苏蘅面前推了推，“明早去城南档案馆，查晨星会的原始备案。我让陈泽远给你开绿色通道。”
次日清晨，苏蘅站在档案馆三楼的老木门前。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陈泽远的白衬衫洗得发白，眼镜片泛着旧光，和三年前在监控室递她拷贝盘时一模一样。
“苏律师。”他递来个牛皮纸袋，“顾总说您要查晨星会的备案。”
苏蘅接过，指尖触到袋角的红漆封印。
那不是档案馆的章——是她母亲常用的朱砂印泥。
“这是……”
“苏阿姨留下的。”陈泽远推了推眼镜，声音轻得像翻纸页，“她说‘若有一天真相被掩埋，就交给她的女儿’。”
苏蘅的手一抖。
母亲去世时她才十七岁，只记得那个总在深夜改案卷的背影，从未听她说过“真相”二字。
纸袋里是个加密文件夹，封皮贴着张便签，字迹苍劲：“小蘅，你看案卷时总爱咬笔杆的毛病，该改改了。”
是母亲的字。
她攥紧纸袋，抬头时陈泽远己转身，背影融进档案馆的旧木架里。
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棂洒下来，照得“城南档案馆”的铜牌泛着暗黄。
傍晚的顾家书房飘着檀香。
苏蘅推开门时，顾砚之正坐在皮转椅上，台灯在他侧脸上切出明暗。
见她进来，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密码是你生日。”
“查我？”
“查你母亲。”他转动椅子面对她，“陈泽远说，当年你妈是晨星会并购案的第三方审计。”
苏蘅把加密文件夹放在两人中间。
红漆封印在暖光里泛着暗血般的色泽，像某种未说出口的警告。
顾砚之的指节叩了叩文件夹：“现在，该说说你妈留下的‘真相’了。”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帘掀起一角。
月光漏进来，正好落在文件夹的密码框上，明灭的光标像只未闭合的眼睛。
苏蘅指尖悬在键盘上。
母亲便签里的“咬笔杆”，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密码框光标跳动。
她输入“19730518”——母亲生日。
“滴”。文件夹弹出。
顾砚之凑过来。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时间线从2015年拉到2018年，涉及七家空壳公司，资金流向最终指向“瑞丰建材贸易”——瑞丰集团的前身。
“洗钱链。”苏蘅声音发沉。
“不止。”顾砚之滚动鼠标，“土地审批、专利剽窃、税务漏洞……这是系统性洗牌。”他敲了敲“瑞丰”两个字，“他们在清理绊脚石。”
苏蘅捏紧文件夹。“原始账本在瑞丰手里。”
“叮咚——”
门铃声惊得两人抬头。
顾砚之起身，开门时林小满抱着个牛皮纸箱挤进来，发顶沾着碎纸屑。
“我整理旧工作室的东西。”她掏出张泛黄照片，“翻到这个。”
照片里两个穿职业装的女人站在落地窗前，背景是“晨星会”的鎏金招牌。
背面用蓝笔写着：“1998年，晨星会创始成员合影——林、苏”。
林小满手指发抖。“我妈……是不是和苏阿姨一起……”
“可能。”苏蘅按住她手背，“但照片说明她们是参与者，不是同谋。”
顾砚之手机震动。
他接起，那边沉默两秒，突然传来沙哑男声：“别让苏律师查得太深。”
“你是谁——”
“砰！”枪声炸响。
顾砚之瞳孔骤缩。手机里只剩忙音。他看向苏蘅：“有人警告。”
苏蘅没说话。她从文件夹夹层抽出枚银色U盘，转身走向书架。抽出本《商法典》，将U盘塞进书脊暗格。
抬头时目光如刃。窗外夜色浓重。
一道黑影贴着墙面滑下，运动鞋尖点过青石板，转瞬消失在巷口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