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拇指压着小杰后颈,能摸到他皮肤下跳动的血管——这小子又在硬撑,指节把地砖边缘抠出白印子。
凌晨两点的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衣领,我盯着二楼窗户里晃动的人影,耳麦里传来苏若雪的声音:"赵海的守卫每小时换班,最后一班是两点十五分,现在两点零七。"
"知道。"我捏了捏耳麦,目光扫过围墙顶的碎玻璃——那是赵海防翻墙的老手段,三年前在缅北毒巢也见过。
小杰突然拽我袖口,他掌心全是汗:"哥,你看那棵罗汉松。"月光下,两米高的罗汉松枝桠不自然地垂着,叶尖凝着水珠——不是露水,是监控摄像头的反光。
我摸出战术刀,刀背轻轻敲了敲他腰间的强光手电:"等会儿照树冠,三秒后关。"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手指己经扣住手电开关。
两点十五分整,二楼窗户的灯灭了。
我数到第七下心跳,拍了拍小杰肩膀。
他猛地按下手电,白光照亮罗汉松顶的摄像头,我反手甩出弹片,金属擦过空气的嗡鸣混着摄像头爆掉的脆响。
小杰己经翻上围墙,碎玻璃刮过他手背,他咬着牙没出声,血珠滴在墙根的夜来香上。
别墅后院的月季丛里蹲着个抽烟的守卫,火星明灭间能看见他腰间的枪套。
我扯了扯小杰衣角,他立刻猫腰钻进西侧的葡萄架。
三年前在雨林里,这小子也是这样,总把护膝蹭得全是泥,现在护膝换成了磨破的牛仔裤,动作倒还利索。
地下室入口在厨房储物架后面,我之前踩点时故意打翻外卖,瞥见老板娘弯腰捡餐盒时,储物架下的地砖颜色浅了两度——和仓库里那片深色地砖正好对称。
小杰摸着墙根找机关,指尖碰到块凸起的砖,"咔嗒"一声,储物架缓缓挪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等。"我拦住要往下跳的小杰,摸出战术笔敲了敲台阶——回声沉闷,说明下面是空的。
手机屏光照下去,二十级台阶,第三级有新鲜的泥印,是胶鞋踩的,和李明脚上那双磨破的胶鞋纹路一样。
地下室比我想象的小,应急灯在墙角忽明忽暗,照见墙角堆着三个汽油桶,桶边扔着半瓶二锅头,酒液在地上洇出个暗红的圈——不是酒,是血。
最里面的铁笼里,人影动了动,铁链哗啦作响:"救...救命。"
是李明。
他左耳垂的黑痣肿得发亮,手腕被铁链勒出深紫的痕,左边肋骨处的衣服浸透了血,应该是被钝器砸的。
小杰冲过去要掰铁笼,我拽住他:"锁是防撬的。"摸出战术刀,刀尖捅进锁眼,顺时针转半圈,"咔"的一声,锁开了。
李明扑过来时带倒了铁笼,他抓着我衣领,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林队...他们要杀我...赵海说...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他咳得首发抖,血沫溅在我外卖服上,"货轮...明天凌晨...公海交货..."
"别急。"我按住他肩膀,能摸到他锁骨下的骨茬——断了至少两根肋骨。
小杰己经脱下外套给他裹上,手却在抖,外套袖子扫过李明脚踝的新伤,李明疼得倒抽冷气:"轻点...他们用铁链抽的..."
"知道。"我扯下腰带给他固定肋骨,力度得刚好,太松止不住疼,太紧会压到肺。
李明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缝里全是泥:"林队,苏医生...她是不是也..."
"苏若雪在外面接应。"我打断他,余光瞥见小杰正在翻汽油桶——桶里装的不是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塑料袋,透过塑料能看见里面的白色粉末。
小杰的手停在半空,抬头看我,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走。"我扛起李明,他轻得离谱,三年前在雨林里背他跑十公里,他还骂我"死肌肉",现在瘦得只剩骨头。
小杰抱着塑料袋跟在后面,台阶上的泥印被我们踩乱,应急灯突然闪了两下,灭了。
黑暗里传来电子音的"滴滴"声,是警报器启动前的预警。
我脚步顿住,李明在我肩头抽了口气:"他们...装了震动传感器..."
"跑。"我撞开储物架,月光从厨房窗户照进来,照见走廊尽头的守卫举着枪冲过来,枪口的红点在小杰后背上跳。
小杰突然把塑料袋塞给我,从腰里摸出个东西——是之前封摄像头的胶带,他扯下一段甩过去,缠住守卫的枪管。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我抱着李明撞开后门,月季丛里的守卫举枪要射,一道白光闪过——是苏若雪的车大灯,她按响喇叭,守卫的枪口偏了,子弹擦着我耳朵飞过。
"上车!"苏若雪摇下车窗,她白大褂上沾着消毒水味,眼里却烧着我熟悉的火,和当年在雨林里给我取弹片时一样。
小杰己经拉开车门,我把李明塞进去,转身要关车门,余光瞥见二楼窗户闪过一道光——是望远镜的反光,赵海的影子在玻璃上晃了晃,举起了手机。
"快走!"我吼了一嗓子,车门刚关上,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苏若雪踩下油门,车胎在地上磨出焦味,后视镜里,别墅的灯全亮了,像一头被惊醒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
警报声炸穿耳膜那刻,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李明在我怀里抽了口气,血沫蹭在我下巴上,咸腥得像当年雨林里的雨水。
小杰攥着塑料袋的手在抖,指节发白——那里面是赵海的货,白粉,能送他上死刑台的证据。
"楼梯口。"我咬着牙,下巴磕了磕李明发顶。
刚才撞开储物架时,我瞥见走廊尽头的监控屏闪了红光,守卫至少得从二楼、一楼两个方向包抄过来。
小杰立刻反应过来,猫腰护在我右侧,后背紧贴着我胳膊——这小子还记得当年战术课,"三人纵队,伤患居中"。
我们刚冲上楼梯,转角就撞出两个拿钢管的守卫。
打头的胖子吼了一嗓子,钢管带风砸向李明脑袋。
我侧步旋身,左肩硬接那一下,疼得肩胛骨都在颤——旧伤又在烧,是三年前炸弹碎片嵌进骨头的位置。
但疼是好事,疼说明我还活着,能护着怀里的人。
"小杰!"我低喝一声,把李明往他怀里一送。
小杰单手接住,另一只手抄起楼梯扶手上的铜摆件砸向胖子膝盖。
那胖子"嗷"地跪下去,钢管当啷掉地。
我趁机踩住钢管一端,借力跃起,手肘砸在第二个守卫喉结上。
他捂着脖子翻白眼,我顺手抄走他后腰的匕首——刀刃还带着体温,沾着铁锈味。
"走!"我拽起李明胳膊搭在小杰肩上,三个人跌跌撞撞往一楼冲。
可刚到玄关,正厅的水晶灯"轰"地炸开,碎玻璃像雨一样落下来。
赵海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黑皮靴碾过一片碎玻璃,手里的沙漠之鹰在流血的水晶灯下泛着冷光:"林队长,别急着走啊?"
他身后跟着五个拿砍刀的手下,其中一个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是三年前缅北任务里漏网的毒贩。
我胃里一沉,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海能把密室藏得这么严实——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本地混混,是当年那批残党的新头目。
"把人留下。"赵海歪头笑,枪口扫过李明淌血的肋骨,"你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货轮、公海、还有..."他故意拖长声音,目光扫过小杰怀里的塑料袋,"我的货。"
李明突然剧烈咳嗽,血珠溅在赵海黑皮靴上。
赵海的笑僵住,抬手就是一枪。
我扑过去推开李明,子弹擦着我耳后飞过,烫得耳朵根发麻。
小杰趁机把李明塞进玄关的雕花屏风后面,抄起旁边的青花瓷瓶砸向疤脸男。
瓶子碎在疤脸男肩头,他挥刀砍过来,小杰踉跄着躲,刀刃划开他左小臂,血立刻渗了出来。
"操!"小杰骂了一句,却把塑料袋往我怀里塞,"哥,你带着证据跑!
我引开他们!"
我反手把塑料袋塞进李明手里,吼道:"都给我活着出去!"抄起刚才抢的匕首刺向最近的手下。
那小子举刀来挡,我手腕一翻,匕首划开他手腕肌腱——这招是当年在猎隼学的"卸刃式",专门对付持械敌人。
他刀掉了,我跟着一脚踹在他膝盖窝,他跪下去的瞬间,我抓着他后领往赵海方向一推。
赵海骂了声"废物",举枪要射。
我借着那手下的身子当掩体,摸到玄关桌上的镇纸——是块青金石,分量沉得很。
当年在靶场,班长教过我用石头当投掷物,三十米内准头不输子弹。
我捏着镇纸,盯着赵海握枪的右手虎口——那是他的弱点,三年前在毒巢,他就是被我用弹片崩伤了这里,才丢了枪。
"砰!"
镇纸砸中虎口的瞬间,赵海的枪飞了。
我趁机冲过去,擒住他手腕往背后一别。
他疼得闷哼,却突然用膝盖撞我后腰——这招是泰拳膝撞,我早有防备,侧身卸力,反手用肘尖顶他颈椎。
他下去的刹那,我瞥见疤脸男举着刀冲过来,刀刃反射的冷光刺得我眯眼。
"小心!"小杰的吼声混着瓷器碎裂声。
我偏头,疤脸男的刀擦着我鼻尖划过,砍在墙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小杰举着半块碎瓷片扎进他后颈——那是刚才打碎的青花瓷瓶,锋利的瓷片扎进动脉,血立刻喷了出来。
"走!"我拽起李明,小杰捂着流血的胳膊架住他另一边。
赵海在地上呻吟着摸枪,我踹开他的手,跟着他们往门外冲。
月光下,苏若雪的车大灯还亮着,她正趴在方向盘上按喇叭,白大褂被夜风吹得鼓起来,像一面晃动的白旗。
"苏医生!"小杰喊了一嗓子,声音带着哭腔。
苏若雪猛地推开车门,手里举着车钥匙——那上面挂着当年猎隼小队的队徽,铜制的,在月光下闪着暗黄的光。
我把李明塞进后座,小杰跟着钻进去,血滴在真皮座椅上,晕开小红花。
苏若雪己经启动车子,引擎轰鸣声盖过了别墅里的叫骂声。
我转身要关车门,赵海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林战!
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人!
货轮的事——"
"闭嘴!"我甩上车门,拳头砸在车门上。
苏若雪踩下油门,车胎在地上磨出两道焦黑的印子。
后视镜里,赵海的身影越来越小,可他最后那句话像根针,扎在我太阳穴上——货轮的事,到底还牵扯了多少人?
当年雨林里失踪的战友,是不是也和这摊浑水有关?
"林队,你胳膊在流血。"李明突然说。
我这才发现,刚才挡枪时,耳后的伤口顺着脖子流到胳膊,血把外卖服染透了一片。
小杰从包里翻出纸巾要给我擦,被苏若雪拍开:"别乱碰,等回医院我处理。"她透过后视镜看我,目光像当年在雨林里给我取弹片时一样灼人,"你没事吧?"
"没事。"我摸了摸兜里的塑料袋,白粉在里面窸窸窣窣响,"但赵海的话..."
"先送李明去医院。"苏若雪打断我,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肋骨断了三根,再拖下去肺会穿孔。"
车子拐过街角,别墅的灯光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风灌进车窗,吹得我脸上的血痂发痒。
我盯着后视镜里逐渐亮起的警灯——是小杰刚才趁乱报的警,红蓝灯光交错着,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
但我知道,这张网里漏掉的,才是最危险的那条鱼。
(苏若雪的手机在仪表盘上震动,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货轮坐标己锁定,明晨三点公海】。
她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最终按下关机键。
后座的李明突然攥紧塑料袋,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林战摸出战术刀,在车窗上划了道细痕——这是猎隼小队的暗号,告诉队友:我在,任务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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