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猫着腰冲进据点时,耳麦里还响着突击组的汇报:“西侧火力点清除!”走廊里飘着呛人的火药味,混着霉湿的墙皮味。
战术靴踩过碎玻璃,咔嚓声惊得我后颈一缩——这动静太像当年毒贩窝点的诡雷引线了,我立刻贴墙站定,目光扫过天花板的阴影。
“二楼安全!”赵刚的声音突然在耳麦里炸响,“老陈的线人说孩子在负一层最里间。”我摸了摸胸口的手机,《最炫民族风》的前奏还在待机,这是和突击组约好的总攻信号。
现在还不是时候——张伟要的是我单独上楼,但我得先把小华救出来,这是任务优先级。
下到负一层时,手电筒的光斑扫过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缝里漏出细弱的抽噎声,像被踩住脖子的小猫。
我屏住呼吸,把战术刀握在掌心,慢慢拧动门把。
门轴发出的吱呀声让抽噎猛地停住,我立刻轻声喊道:“小华?刘医生让我来接你。”
屋里很黑,我眯着眼睛适应了三秒,才看见墙角缩成一团的影子。
那孩子的校服破了,膝盖上结着黑痂,右手死死抠着左腕——刘医生说过,被虐待的孩子会用自伤来缓解恐惧。
我的战术背心蹭到门框,他突然尖叫起来:“别过来!别打我……”
“我不打你。”我蹲下来,和他保持两米距离,把战术刀插回腿侧的刀鞘。
我用上刘医生教的“非威胁姿态”:手掌摊开,声音放软,就像当年在边境哄迷路的牧民小孩那样。
“我是外卖员,今天给你带了热乎的粥。”我指了指胸前的外卖箱,“你看,箱子上还贴着小熊贴纸,是刘医生贴的。”
他的抽噎声轻了些,眼尾在黑暗里闪了闪。
我慢慢掏出手机,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是刘医生发的照片,她抱着一只橘猫的合影。
“刘医生养的猫叫阿福,上周还摔碎了护士站的花瓶。”我把手机转向他,“她说你给阿福画的画,现在贴在诊室墙上。”
他的手指松开了。
我看见他左腕有道新月形的牙印,还渗着血——刘医生说过,这是“自我保护印记”,是孩子在最恐惧时咬出来的。
我摸出随身带的急救包,动作尽量慢:“我学过战地急救,给你消个毒好不好?就像刘医生给你处理伤口那样。”
他突然吸了吸鼻子:“刘医生的消毒水……是草莓味的。”
“对。”我撕开棉签包装,酒精棉片在月光下泛着白光,“我让她调的,说现在的小孩怕苦。”棉签碰到他手腕时,他抖了一下,但没躲开。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耳麦里的杂音——当年在雷区排弹时都没这么紧张。
“他们……”他突然哑着嗓子开口,“他们让我偷老师的U盘,说不偷就把我……”他喉结动了动,“就把我和流浪狗关在一起。”
我想起老陈的U盘还在胸口贴着,烫得难受。
“你做得很好。”我按住他肩膀,掌心能感觉到他骨头硌人,“刘医生说,你是她见过最勇敢的小孩。”
他突然扑过来,把脸埋在我战术背心里。
我僵了一瞬,慢慢抬手拍他后背——就像当年小孙发高热时,我拍他背哄他睡觉那样。
他的眼泪浸透了战术背心的布料,我后颈的弹片又开始疼,疼得我眼眶发酸。
耳麦里突然炸响赵刚的喊声:“林战!张伟在顶楼被制伏了!”
我浑身一紧,手按在小华后颈——得护着他,这是本能。
“但那家伙疯了!”赵刚的声音带着杂音,“他喊什么‘情报在冷冻柜里’,还说‘猎隼的人没一个干净的’!”
小华的身体又绷紧了。
我摸出兜里的哨子攥紧,贴着他耳朵轻声说:“阿福今天没吃到罐头,正蹲在刘医生办公室门口抗议呢。”他的手指慢慢松开,搭在我手背上。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突击组的小张举着强光手电冲进来:“林哥!赵队让你去顶楼——”
我把小华抱起来,他的重量轻得让我心慌。
“先送他去救护车。”我把他塞进小张怀里,“让刘医生看着,别离开半步。”
小张跑远了,脚步声撞在墙壁上。
我摸了摸胸口的手机,《最炫民族风》的前奏还在待机。
顶楼的方向传来玻璃碎裂声,混着一声闷吼:“林战!你以为当年的事能瞒一辈子?”
后颈的弹片疼得我咬了咬牙。
我扯下战术背心搭在臂弯,往楼梯口走去。
这次,该我上去会会老战友了。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响,铁皮椅子硌得我后腰生疼。
隔着单面镜能看见老陈在抽烟,烟灰落了半桌——这是他焦虑时的老毛病。
我盯着玻璃对面那个戴手铐的男人,他的囚服领口歪着,左眉骨还挂着突击组留下的血痂。
张伟突然笑了,笑声撞在铁墙上:"林队长,当年在边境喝蛇血的交情,就换你带人踹我窝?"
我摸出兜里的皱巴巴的糖纸——是小华刚才塞给我的,他说这是刘医生给的"勇敢糖"。"你绑的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我把糖纸拍在桌上,"当年猎隼救过六个被毒贩抓的小学生,你忘了?"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缩成针尖。
我知道戳中了——三年前那次跨境任务,张伟是副队长,我们在雨林里跪了三小时,用体温焐醒脱水的小丫头。
"你说情报在冷冻柜。"我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肘压着桌沿,"老陈查过,那U盘里是校董会的受贿记录。
你让小孩偷这个,是想勒索?"
他突然拽着手铐砸桌子,金属碰撞声刺得我后颈弹片发疼:"勒索?
老子要的是让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下地狱!
当年......"他喉结滚动,"当年我妹妹被班主任逼得跳楼,警察说'证据不足',法官说'未成年人保护'!"
我想起档案里的记录——张伟妹妹张敏,三年前坠楼案确系自杀,校方确有体罚,但证据链断裂。"所以你就绑小孩?"我盯着他发红的眼尾,"张敏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会怎么说?"
他的手猛地抖起来,手铐在桌沿划出刺耳的响。
我摸出手机,调出刘医生发来的照片:小华缩在救护车座椅上,咬着草莓味的棒棒糖,阿福的橘毛蹭着他手背。"这孩子昨天还在自残,你知道吗?"我把手机转向他,"他说'叔叔的消毒水是甜的',可你给他的,是和流浪狗关在一起的夜。"
他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额角青筋跳得像被踩住的蚯蚓。
我乘势压上:"你说猎隼不干净——当年任务我替你挡弹片的时候,你说过'猎隼的命是绑在一起的'。
现在呢?
你把命绑在报复上,和当年我们追的毒贩有什么区别?"
他突然低头,下巴抵着胸口,囚服领口的血痂裂开了,渗出血珠。
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毁了敏敏,我要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
"那你现在尝到了吗?"我放软声音,像当年在战地帐篷里劝发酒疯的小孙,"你妹妹的忌日是七月十五,对吧?
今天几号?"我敲了敲桌上的老式挂钟,"六月廿八。
你还有二十七天,去给她烧炷香,告诉她你没变成自己最恨的人。"
他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
我看见他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抠着桌缝——这是他焦虑时的老习惯,当年排雷前总这样。"黑鹰......"他突然哑着嗓子开口,"他们在东南亚有个码头,专门运......运小孩。
我帮他们做过三次,联系人代号'灰雀'......"
我摸出笔和记录本,动作尽量轻:"码头位置?"
"爪哇岛西南角,废弃糖厂。"他的手铐蹭着桌面,"灰雀左耳垂有颗黑痣,每次交易都戴......"他突然哽住,"戴敏敏送我的银戒指。"
单面镜传来叩击声,老陈举着手机比划——技术组说能定位。
我合上记录本,起身时椅子刮得地面吱呀响。
张伟突然喊住我:"林战......"他盯着我后颈,"当年那枚弹片取出来没?"
我摸了摸后颈的旧疤:"取不出来,医生说挨着神经。"
"我这儿也有一块。"他抬起手腕,囚服下露出道三寸长的疤,"在缅甸那次,你替我挡的。"他突然笑了,比刚才温和许多,"谢谢你没让我烂在里头。"
我走出审讯室时,老陈拍了拍我肩膀:"技术组己经锁定'灰雀'的手机信号,明早飞东南亚。"他指了指监控屏里还在说话的张伟,"这孙子把知道的全倒了,连黑鹰在国内的三个窝点都招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月光,我摸出兜里的"勇敢糖",糖纸在指间窸窣作响。
手机突然震动,是刘医生发来的消息:小华在诊室画了幅画,是穿警服的我和阿福。
照片里小孩的笑容很淡,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战,局里想让你做顾问,专门对付这种高智商犯罪——"
我盯着手机屏幕,后颈的弹片又开始疼,却不像从前那样灼人。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而那个叫"黑鹰"的组织,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