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大学校园热闹非凡,社团招新的摊位挤满了新生。
苏绾月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扫过五花八门的宣传海报——辩论社、摄影协会、文学社……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同学,对文学感兴趣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苏绾月转头,看见一个扎着低马尾、戴圆框眼镜的学姐正冲她微笑,手里拿着一本文集。
她的摊位前挂着“星河文学社”的牌子,桌面上散落着几本手写诗册和天文杂志。
“星河……文学社?”苏绾月轻声念道。
“对,我们社团喜欢把文学和星空结合起来。”
学姐推了推眼镜,笑意更深,“比如写诗给星星,或者记录观测到的星座故事。如果你喜欢安静的氛围,可以来看看。”
苏绾月的心微微一动。
她想起小时候阮天宇指着银河说它像洒满碎钻的河流,想起林屿深微信头像里的那片星空。
“好,我想试试。”她点了点头。
学姐递给她一张报名表,忽然歪头打量了她一眼:“等等,你是不是……去年和那个天文社的男生一起报到的新生?”
苏绾月的手指僵了一下。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探。”
学姐察觉到她的反应,连忙解释:
“只是你们俩当时挺显眼的,男生走在你前面半步,总是踩碎地上的落叶,而你一首低着头……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苏绾月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是。”
学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温和地说:“没关系,社团里没人会打扰你,你可以慢慢适应。”
林屿深的交流项目持续了两周,他每天都会在材料学院的实验室待到很晚。
苏绾月偶尔会在图书馆偶遇他,两人默契地坐在同一张长桌的两端,各自安静地看书。
有时候,他会给她带一杯热可可,轻轻放在她手边,低声说:“别太累。”
有时候,她会在他的笔记本旁放一块巧克力,而他发现时,会抬头对她笑一下,那笑容比实验室的灯光还要温暖。
他们很少刻意约着见面,但总能在校园的某个角落不期而遇——食堂的窗口前、傍晚的湖边、教学楼的楼梯转角。
每一次短暂的相遇,都像是一颗小小的火星,在苏绾月沉寂己久的心底轻轻擦亮。
社团活动室里,学姐整理着下个月的观星计划表,忽然抬头问:“对了,你们知道仙女座星系最近有个百年难遇的观测窗口吗?”
苏绾月正低头翻着诗集,闻言指尖一顿。
“听说这次观测到的数据特别珍贵,连天文台都派了人记录。”
学姐翻着杂志,随口道,“而且,听说负责观测的人……是去年和绾月一起报到的那位新生,阮天宇。”
苏绾月的呼吸滞了一瞬。
学姐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道:“他好像在天文社挺出名的,据说为了这次观测,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
苏绾月合上了书,指尖微微发凉。
那天晚上,苏绾月站在宿舍楼下,抬头看向远处天文台的方向。
那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光,像是黑夜里的孤星。
她想起阮天宇曾经说过:“等以后,我们去海边捡一整个完整的贝壳。”
而现在,他在那里,守着百年难遇的仙女座星系,而她站在这里,手里攥着林屿深昨天递给她的那杯热可可的纸杯。
苏绾月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微微发颤。
她点开与阮天宇的对话框,那条"今晚有空吗?我想去看星星"的消息还静静地躺在聊天记录里,没有得到回复。
"最近还好吗?"
她最终只发出这样一句克制的问候,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怕暴露自己过分在意的心情。
发完便立刻锁上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藏起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窗外,初冬的风卷着枯叶刮过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绾月望着保温桶里渐渐冷却的酒酿小汤圆,浮在琥珀色甜汤上的糯米团子己经微微发胀,失去了刚煮好时的圆润可爱。
——就像那些被搁置太久的心意。
她伸手碰了碰保温桶的外壁,触感己经不再温热。
这让她想起初中时冒雨送去天文社的那一桶,也是这样,在等待中一点点失去温度。
"还是...去看看他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手指无意识地着保温桶的提手,顺手放在旁边的加热区,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某次阮天宇急着喝汤时不小心磕到的。
电话拨出去,等待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漫长。
一次,两次,三次...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戳破了她鼓起的勇气。
——他大概又在暗房吧。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熟悉感。
多少次了?
为了观测流星雨失约,为了调试望远镜错过她的生日,现在...
连一碗酒酿小汤圆的时间都没有。
天文台的台阶比记忆中要陡。
苏绾月抱紧怀里的保温桶,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雾。
她走得很慢,仿佛在给自己时间思考待会儿要说的话,又像是在等待某个奇迹般的偶遇——比如阮天宇突然出现在转角,接过她手中的重物,用那双总是温暖干燥的手包裹住她冻得发红的指尖。
但转角只有呼啸的冷风。
观测台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红光。
苏绾月站在门口,听见暗房里传来水流声和相纸翻动的声响。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确定是想来质问阮天宇为什么总是不回消息,还是单纯地想确认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关于为什么那些承诺总是落空,为什么星辰大海永远比她重要,为什么...她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放不下。
保温桶的提手勒得掌心发疼。
苏绾月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暗房的红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一场迟迟不醒的梦。
远处,未定影的星云照片在药水里缓缓浮现,那些璀璨的光点,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