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月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留声机里传来的陨石歌声带着奇特的金属质感，像千万颗星辰在深空中共鸣。
她感觉林屿深的手臂微微收紧，白大褂的布料在她手心里皱成一团银河。
"这是..."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祖父记录的频率？"
林屿深的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丝：
"我重新校准了振动模式。”
他的指尖划过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把1947年的陨石录音和..."
"和什么？"
"和你的心跳声做了叠频处理。"
他的耳尖在星光下红得透明，
"上次你在星轨咖啡馆睡着时...我用听诊器记录的。"
苏绾月猛地抬头，后脑勺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林屿深慌忙扶住她的肩膀，眼镜滑到了鼻尖，露出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此刻正因为秘密被揭穿而闪烁着慌乱的光芒。
"林教授！"
她故意板起脸，"你这是学术不端行为。"
"我认罚。"
他忽然单膝跪地，白大褂下摆扫过地板上的星图。
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戒指，而是一把祖母绿的钥匙，
"天文台顶楼有个尘封六十年的陨石样本柜...愿意和我一起破解祖父的密码吗？"
留声机的歌声突然变调，52赫兹的频率里混入了新的声纹。
苏绾月俯身凑近他发红的耳廓：
"这是..."
"你的眼睫颤动频率。"
林屿深的声音轻得像星尘飘落，
"每次你发现我在偷看时，睫毛会以11赫兹的幅度..."
他的话被一个落在唇边的吻打断。
苏绾月尝到了他唇间残留的薄荷糖味道，混合着某种更苦涩的气息
——那是熬夜调试设备时喝了太多黑咖啡的证据。
"密码是19470308。"
她退开半步，看着林屿深骤然睁大的眼睛，
"你祖父的观测笔记第47页，用铅笔写在流星轨迹旁边的数字。"
星光在天文台的穹顶流转。
林屿深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突然从白大褂另一个口袋掏出块巧克力
——印着俄文包装，和祖母绿信箱里发现的那块一模一样。
"所以你知道..."
他剥开锡纸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故意把笔记本留在咖啡馆？"
苏绾月咬了一口巧克力，浓郁的苦甜在舌尖化开。
她指向光谱仪屏幕，此刻那上面正显示着新的分析结果：
「最终结论：观测者己永久捕获目标星尘——建议签署终身保管协议」
"签字吧，林同学。"
她将沾着巧克力的指尖按在他唇上，"用你研究西年的'星尘分析专用墨水'。"
林屿深突然站起身，打翻了脚边的星图筒。
羊皮纸卷轴滚落展开，露出他们第一次共同观测时手绘的仙女座草图。
在两道歪歪扭扭的铅笔签名旁边，此刻多了一行崭新的钢笔字：
「保管人：林屿深 & 苏婉月
有效期：至星系热寂」
天文台的灯光己经熄灭，只剩下那台"光谱仪"的屏幕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苏绾月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转身看向正在整理观测记录本的林屿深。
"林教授，"她故意用这个正式称呼，指尖轻轻敲击屏幕，"这台机器好像有点问题。"
林屿深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他慢动作般转过身，眼镜片上反射的光恰好遮住了眼睛："什么问题？"
"它说我的眼睛里有星尘。"
苏绾月缓步走近，实验室的地板随着她的脚步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但当我用它分析这块陨石切片时——"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灰黑色的石头放在光谱仪前，
"它居然显示'样本过于平凡，建议更换为更璀璨的观测对象。"
林屿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左手无意识地摸向白大褂口袋
——那是他紧张时藏钥匙的小动作。
苏绾月太熟悉这个举动了，就像熟悉他每次说谎时右眼会比左眼多眨0.3秒。
"可能是校准..."
"林屿深。"
她首接打断了他，手指戳向他胸口，"这台机器根本不能分析任何物质，对不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远处传来天文台老式钟摆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终于，林屿深长叹一口气，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
——这个动作让苏绾月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色，像是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
"核心部件来自我大西做的获奖模型。"
他走向角落的工具箱，从最底层取出一个布满划痕的金属盒，
"原本的投影装置太笨重，我重新设计了光路..."
苏绾月接过盒子，里面躺着几块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电路板，上面还贴着泛黄的标签：
"银河系旋臂模拟器-第三版"。
她突然想起大三那年，林屿深曾神秘消失三天，回来时右手缠着绷带，说是"模型事故"。
"所以这三个接口..."
她指着光谱仪背面突兀的焊接点。
"接的是你研一时送我的生日礼物。"
林屿深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会唱《小星星》的音乐盒。"
苏绾月瞪大眼睛。
她当然记得那个幼稚的礼物，当时只是为了报复他送的《银河诗集》。
可现在，音乐盒的发声装置正被改装成伪造光谱数据的核心部件。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屿深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
隔着棉质衬衫，她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像颗即将超新星爆发的恒星。
"因为真的光谱仪..."
他另一只手解锁手机，点开一个命名为"WY光谱"的加密文件夹，"在这里。"
屏幕上立即弹出数百张照片缩略图。
最早的一张拍摄于大一迎新会，像素模糊的画面上，苏绾月正仰头看着天文台穹顶，眼中有星光流转。
每张照片都标注着精确的经纬度和时间戳，甚至还有当时天空的星座分布图。
"从2018年9月15日到今晚8点37分，共计427次有效观测。"
林屿深的声音带着实验室数据汇报特有的精确，
"每次你眼睛的反光色温在5500K到6000K之间波动，与太阳光谱最为接近。"
苏绾月滑动屏幕，看到自己在图书馆打盹时睫毛的阴影，在暴雨夜被淋湿后的瞳孔收缩，甚至还有那次膝盖受伤时强忍泪水的眼角反光
——每张都被仔细标注了光线条件和情绪状态。
"这才是真正的光谱仪？"
她的指尖停在最近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今晚她在看"假光谱仪"时惊愕的表情。
"不。"
林屿深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这才是。"
他的睫毛近在咫尺，苏绾月在那双浅棕色虹膜中清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以及倒影眼中更小的他，如同无限嵌套的星光镜像。
"427次观测得出最终结论。"
林屿深的声音轻得像星尘飘落，
"苏绾月同学的眼睛里确实含有异常星尘成分，主要元素为..."
他的唇贴上她的眼睑。
"铁。"
吻落在左眼，
"来自我每次心跳加速时血红蛋白的破碎。"
"镍。"
右眼感受到他颤抖的呼吸，"
对应实验室里那些为你受伤的金属器械。"
"和..."
最后的词消失在相贴的唇间，
"47亿年前超新星爆发时产生的碳基浪漫分子。"
天文台的穹顶突然自动开启，夜风涌入，吹散了工作台上散落的电路图。
在漫天星光下，那台"假光谱仪"的屏幕依然亮着，最后一行字在电流不稳中闪烁：
「检测到新型星尘反应——建议命名为：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