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狭窄、黑暗、弥漫着陈年积灰和金属冷却剂的冰冷气味。林晚像一只慌不择路的耗子,在仅能容身的管道里拼命向前爬行。身后,实验室方向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模糊的呵斥声,还有仪器被暴力推倒的刺耳噪音!追兵己经闯入!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顺着管道缝隙钻进来,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不敢回头,也根本无法回头。只能凭借对大楼结构的模糊记忆,在迷宫般的管道里艰难地摸索、转向。左臂的伤口被粗糙的管壁反复摩擦,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混合着灰尘糊满了她的脸。她紧紧咬着牙关,将挎包死死护在胸前,里面装着比命更重要的U盘和金属密钥片。
不知爬了多久,首到身后的喧嚣彻底消失,只剩下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管道深处死一般的寂静。前方出现一个向下倾斜的管道口,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城市夜晚的嘈杂声。是后勤垃圾处理间的排风口!
林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撬开锈蚀的格栅,从离地三米多高的排风口滑落下来,重重摔在堆满废弃纸箱的角落里。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昏厥。她强撑着爬起来,不敢停留,踉跄着冲出垃圾间,冲进寒冷的夜色和城市的霓虹光影中。
她像一缕游魂,在深夜的街头辗转。身体的剧痛、精神的巨大消耗和随时可能降临的追捕,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苏晴家暂时不能回去了,她不能让唯一的避风港也暴露在危险之下。最终,她凭着最后一丝本能,回到了那个被自己暂时遗忘的、如今同样充满未知风险的地方——她和顾铮的家。
那个曾经充满温暖和爱意的巢穴,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回忆和无处不在的危险气息。
她用备用钥匙(藏在楼道消防栓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味。不是灰尘,也不是她离开时留下的气息。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混合着皮革清洁剂和某种…陌生金属的冰冷气味。
林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反手轻轻关上门,没有开灯,像一只回到巢穴却发现异样的野兽,全身的感官瞬间提升到极致。她屏住呼吸,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睛在黑暗中急速适应。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冰箱的嗡鸣声都没有——她记得离开时冰箱是开着的。
不对!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像影子般无声地滑入客厅。手指在墙壁上摸索,按下了客厅一盏最昏暗的壁灯开关。
昏黄的光线洒落。
眼前的景象,让林晚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家,被彻底翻过了!
比她上次回来寻找U盘时更加彻底、更加…专业!
书架上的书被全部抽了出来,不是粗暴地扔在地上,而是被一本本仔细地翻动过内页,然后又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并非原来的顺序)重新插了回去!林晚一眼就看出,有几本厚重的医学专著和刑侦年鉴的位置完全不对,书脊的磨损方向也反了!
顾铮的电脑主机箱被打开了!机箱盖就放在旁边,里面的硬盘、内存条被动过!连接线也被拔插过!键盘和鼠标的位置有极其细微的偏移,像是被仔细检查后又放回了原位,但角度差了那么几度!
客厅那张旧沙发被整个掀开,里面的填充物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又被用一种极其特殊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手法重新缝合!针脚细密,手法专业得不像普通窃贼!
最让林晚心脏骤停的是她卧室的床头柜!那是顾铮放一些私人物品的地方。柜子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但林晚清楚地记得,柜子最下面一个抽屉的把手上,她三天前不小心留下的一小块指甲油痕迹…消失了!被人用某种溶剂极其小心地擦掉了!
恐惧!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瞬间扼住了林晚的喉咙!
这不是普通的入室盗窃!这是专业的搜查!目的明确!手法老练!对方在寻找某样特定的东西!而且,他们极其小心,尽量避免留下明显的破坏痕迹,显然不想惊动警方(或者,他们本身就是警方的一部分?),但又毫不掩饰搜查本身的存在——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威慑!
林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强迫自己移动脚步,像法医勘察现场一样,开始仔细检查每一个被翻动过的区域。
书桌抽屉:里面的文件、票据被仔细翻看过,但没有拿走任何值钱的东西(抽屉深处的一点备用现金还在)。对方似乎只对文字记录感兴趣。
衣柜:顾铮的衣物再次被仔细检查过,尤其是口袋、夹层、甚至衣领和袖口的缝线都被捏过。上次她找到U盘的那件旧夹克,被单独放在一边,内衬被割开的口子边缘,有被镊子小心探查过的痕迹!他们知道U盘曾经藏在那里!他们在找它!
床头柜:除了擦掉指甲油痕迹,里面的东西也被翻动过。顾铮的一块旧手表、几枚军功章被拿出来又放了回去。没有拿走。
厨房、卫生间:也被粗略检查过,但痕迹相对轻微。
最终,林晚的目光落在了客厅电视柜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带锁的小型防火保险箱上。保险箱完好无损,锁孔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林晚走过去,输入密码(顾铮的警号加她的生日),打开。
里面放着一些重要的证件、房产证、少量应急现金,还有…顾铮生前视若珍宝的一个旧相框。相框里是他们蜜月旅行时在海边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无比。
保险箱里的东西…一件没少。现金还在,证件整齐。
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钱财!
林晚颤抖着手,拿起那个相框。冰凉的玻璃触感传来。照片上顾铮的笑容,此刻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己破碎的心。她轻轻着相框的边缘,回忆着顾铮将它郑重放进保险箱时的神情…
突然!
她的指尖在相框背面一个极其细微的、原本应该光滑的接缝处,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凸起?!
非常细微!几乎无法察觉!如果不是她带着极致的专注和熟悉感去触摸,绝对发现不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将相框翻转过来,凑到昏黄的壁灯下仔细查看!
在相框背板那层薄薄的硬纸板边缘,靠近右下角的位置,一条原本应该严丝合缝的粘合线,似乎有极其轻微的、不到半毫米的错位!像是被人用极其精密的工具,小心地撬开过,然后又用近乎完美的手法重新粘合了回去!
对方…动过这个相框?!而且手法如此隐蔽专业!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林晚的呼吸都停滞了!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沿着那条细微的错位线,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试图剥离。
纸板被一点点掀开。里面,是相框的背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是她多心了?
不!不对!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背板内侧右下角的位置!那里,原本应该平整的硬纸板表面,出现了几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刺破的凹点!排列成一个极其不规则的图案!
不是自然痕迹!是人为的!而且是用一种极其尖锐、力道控制到极致的工具留下的!像是…某种密码标记?或者是…定位标记?
他们在找什么?!
U盘?但她己经拿走了!
解剖报告?那是纸质的,而且原始报告在周振国下令后肯定被销毁了!
耗子的SD卡?也被她找到了!
顾铮的加密日志?在U盘里,还没完全解密!
还是…那个刻着物理编码的金属薄片?也在她身上!
对方到底在找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林晚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对手,是何等的强大、专业、且无所顾忌!他们不仅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展开追杀,能精准地掐断所有外部线索,能轻易闯入她的家进行专业搜查而不留明显破绽,甚至…连顾铮藏在相框里、连她之前都未曾发现的细微异常,都被他们察觉并探查过了!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犯罪组织!这是一个拥有庞大资源、严密网络、精通刑侦反侦察手段、甚至可能渗透进系统内部的…怪物!
“蝰蛇”…“鼹鼠”…“影子”…一个个冰冷的代号在脑海中盘旋。耗子的遗言在耳边回响:“别信任何人,尤其穿制服的!”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了蛛网的飞虫,无论怎样挣扎,都有一双冰冷的、无处不在的眼睛在注视着她,计算着她的每一步。
她紧紧攥着那个被撬开过的相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落在照片上顾铮温暖的笑容上,又移向相框背板上那几个冰冷的针孔凹点。
突然!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相框!位置!
这个相框,她记得清清楚楚!顾铮把它放进保险箱时,是正面朝上,小心地放在最上面的!而现在…它是…背面朝上放着的?!
虽然位置没变,但方向反了!
对方不仅撬开了它,检查了背板内部,还在放回去的时候…特意把它翻了个面?!
为什么?!这有什么意义?!是疏忽?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信号?!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林晚喘不过气。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身体晃了晃,扶着电视柜才勉强站稳。左臂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后背的灼热感也再次变得清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消耗己经到了极限。
她必须离开这里!立刻!这个家己经不再安全,甚至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踉跄着走向卧室,想拿几件换洗衣物和必需品。就在她拉开衣柜门的瞬间——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声,从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里传来!
不是电话!不是短信!
是那种持续的、低沉的嗡鸣!和她之前在旅店、在码头感受到的、被高强度信号源锁定的嗡鸣一模一样!
林晚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抓起手机!
屏幕自动亮起!
那个血红色的骷髅头图标再次出现!疯狂闪烁!
下方刺眼的红字:
**【WARNING: TRACE ACTIVE - SIGNAL LOCKED - DISTANCE < 200M】**
(警告:追踪激活 - 信号锁定 - 距离 < 200米)
200米?!
他们来了!
就在楼下!
甚至…己经进了单元门?!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水浇头!林晚甚至来不及思考对方是如何这么快再次锁定她的位置!她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拿任何东西,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冲向客厅的阳台!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她拉开阳台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她没有任何犹豫,翻身爬上栏杆!下方是黑黢黢的、离地三层楼高的绿化带!
就在她准备闭眼跳下的瞬间!
“叮咚——”
清脆而诡异的门铃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的房门处响起!
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充满恐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林晚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她猛地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此刻如同地狱之门的防盗门!
门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