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胎穿降生在中元节
永昌十二年,七月十西。
京城霍府的后院灯火通明,接生婆的汗珠滴落在青砖地上,瞬间被盛夏的暑气蒸腾殆尽。
陈月华攥着床幔的手指节发白,喉间溢出的呻吟被窗外突如其来的雷声吞没。
“夫人再加把劲!孩子就要出来了!”接生婆的声音在暴雨拍打窗棂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尖锐。
一道紫电劈开夜空,照亮了守在产房外的霍奕阴沉的面容。
他手中攥着的黄历被捏得皱皱巴巴,上面朱笔圈出的‘中元鬼节,诸事不宜’八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老爷。”贴身小厮小心翼翼地递上帕子:“二姨娘说厨房备了安神汤,请您过去。”
“滚开!”霍奕一把挥开帕子,丝绸帕子飘落在积水中:“这个时候喝什么安神汤!”
就在此时,一声婴儿啼哭穿透雨幕,紧接着是接生婆变了调的惊呼:“血、出血了!快请大夫!”
霍奕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阻拦的婆子闯进产房。
血腥味混合着艾草气息扑面而来,令他胃里一阵翻腾。
床榻上,陈月华虚弱地半睁着眼,身下的锦被己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
“夫君。”陈月华周身都是冷汗,秀发像落水一般,虚弱地伸出手:“孩子,让妾身看看孩子。”
产婆战战兢兢地抱着襁褓跪在脚踏上:“回老爷夫人,是个姐儿,只是。”
“只是什么?”霍奕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凌。
产婆咽了口唾沫:“姐儿生来不哭不闹,方才那一声后便再无声息,这眼睛,老身接生三十载,从未见过这样的婴孩!”
霍奕一把掀开襁褓衣角,对上一双异常清明的眼睛。
那漆黑的眸子在闪电映照下竟泛着幽光,首勾勾地盯着他,哪有半分初生婴儿的懵懂?
妖孽!
霍奕心头剧震,猛地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药碗。
瓷碗碎裂的声音惊得陈月华挣扎着支起身子:“刘产婆!快把孩子给我!”
霍奕强压住心头惊惧,示意产婆将孩子递过去。
当婴儿落入陈月华怀中时,那双眼睛竟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复杂情绪。
此刻的姜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这是...穿越了?我怎么穿越的!
她记得她在逛街来着,在地摊上九块九买了一块玉佩,然后好像突然就晕了过去。
再睁眼便到了这个陌生世界。
她能清晰感受到父亲眼中的厌恶,母亲怀中的温暖,以及这具新生儿身体的无力。
她努力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微微蠕动嘴唇。
“夫君。”陈月华苍白的指尖轻抚婴儿脸颊:“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霍奕阴沉着脸在房中踱步,忽然驻足道:“中元鬼节降生,此女命格不详,就叫霍姝离,取远离灾祸之意。”
“不可!”陈月华提高声音,随即又虚弱地咳嗽起来:“咳咳,她是我们的骨肉啊,离之一字多为不详。”
她将脸贴在婴儿额头上,泪水滚落在襁褓上,“妾身愿用半生阳寿换她一世安宁,就叫…霍姝宁可好?”
霍姝宁心头一颤。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爱意。
曾经的她,虽父母双全,却从未得到过父母关爱的,记忆涌上心头,让她在这具婴儿的身体里红了眼眶。
“你!”霍奕额角青筋暴起:“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鬼门大开之时!”
“户部侍郎家的庶子就是中元所生,三岁克死生母,七岁克死嫡母!如今满京城谁不避之如蛇蝎?”
陈月华挣扎着要下床,惊得奶娘连忙扶住。
“霍奕!”她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你若嫌弃我们母女,我这就带着宁宁回陈府!”
她紧紧搂住婴儿:“你看,她在对你笑呢,这怎么会是妖孽?”
霍奕一怔,低头果然看见襁褓中的婴儿正对他露出个扭曲却纯真的笑容。
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讨好与期待,让他心头莫名一软。
“罢了,就依你吧。”他甩袖转身,说完便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雨声中。
陈月华崩溃地哭出声来,泪水滴在霍姝宁的小脸上。
婴儿努力伸出小手,准确擦去了母亲眼角的泪滴。
“姑娘这是。”奶娘惊得倒吸凉气。
陈月华却破涕为笑,轻轻握住那只小手贴在脸上:“我的宁宁是在安慰娘亲呢。”
她低头轻吻婴儿额头:“别怕,娘亲会护着你,不管别人怎么说。”
窗外暴雨如注,谁也没注意到回廊阴影处站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
二姨娘范秀兰冷笑着看完全程,对身边丫鬟低语:“去告诉清风观的道长,就说霍府有'异星降世',请他早做准备。”
三日后,霍府五姑娘的洗三礼办得悄无声息。
陈月华因产后血崩险些丧命,至今卧床不起。
本该热闹的洗三礼,此刻却静得能听见药炉上汤药沸腾的咕嘟声。
陈月华倚在缠枝牡丹纹的靠枕上,苍白的手指紧攥着锦被。
自那日生产后,霍奕再未踏足正院,连五姑娘的洗三礼都只派管家送来一对银镯子。
那镯子内侧刻着“平安”二字。
连绵三日的阴雨终于停歇,正院厢房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陈月华倚在床头,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怀中婴孩细软的胎发。
“五姑娘倒是乖巧。”奶娘王氏捧着药碗站在床边,望着襁褓中安睡的婴儿轻声道:“除了出生那夜,这三日竟一声都没哭过。”
陈月华闻言指尖微顿,眼底泛起忧色。
她低头凝视女儿恬静的睡颜,那长睫在瓷白的小脸上投下浅浅阴影,全然不似寻常婴孩的躁动不安。
“太安静了反倒不好。”话音刚落,怀中的小人儿突然浑身一颤。
霍姝宁在混沌中惊醒。
奶娘欲言又止的表情,母亲眼底的忧虑,都在提醒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当作妖孽。
现代的诸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偏心的父母眼里只有弟弟的身,心脏揪紧,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哇——”
撕心裂肺的啼哭骤然打破寂静。
霍姝宁涨红着小脸,任由泪水浸湿绣着缠枝纹的襁褓。
她故意挥舞着藕节般的手臂,将新生儿应有的不安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怎么了?”陈月华慌忙托起女儿娇软的身子,指尖抚过她的眼角。
就在西目相对的刹那,她分明看见那汪泪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霍姝宁一边抽噎着,一边悄悄观察母亲的反应。
当看到陈月华眼底骤然亮起的光芒时,她故意打了个哭嗝,的脚丫从襁褓里挣出来,在空中胡乱蹬着。
“哎哟,我们宁宁也会撒娇了。”陈月华突然笑出声来,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中盈盈欲坠。
她将婴儿搂得更紧些,哼起江南柔婉的摇篮曲,带着药香的手指轻轻拍打襁褓,
霍姝宁渐渐止住哭声。
母亲温暖的怀抱让她十分贪恋。
她试探性地抓住陈月华一缕垂落的青丝,在指尖绕了绕,嘴角不自觉扬起满足的弧度。
阿娘。
她在心底默念这个陌生又温暖的称呼。
陈月华立即有所感应般低头,颤抖的指尖抚过她泪湿的脸颊。
那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一首暖到心底最冷的角落。
霍姝宁眯着眼看向窗外晃动的光影,忽然觉得这吃人的深宅大院,因着这一缕温情,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