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宁在门口站了几秒,阳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片被风掀起的衣角。她转身时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那半句没说完的话。
接下来几天,办公室里有种说不出的紧绷感。林悦宁把手机备忘录改了又改,以前密密麻麻记着的“陆现宁的习惯”被一条条划掉,只剩下工作上的事。她开始故意绕开他的办公桌,汇报工作时站得笔首,语气客气得像刚认识。
陆现宁的咖啡杯空了三次,她才想起该续水,端回来时忘了他从不加奶,杯底浮着层白奶泡。他接过时挑了下眉,没说话,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林悦宁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见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震天响——以前她总能算准他喝咖啡的时间,温度刚好能入口,杯壁上连指纹都擦得干干净净。
“悦宁姐,现宁哥的吉他弦该换了,你知道型号不?”晓琪抱着吉他过来,一脸着急。
林悦宁的手指在桌沿掐出红印,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含糊说:“不清楚,你问问他本人吧。”
晓琪走后,她趴在桌上长长呼了口气。桌肚里的小镊子硌着腿,那是她以前挑姜用的,现在裹在纸巾里,像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周三下午开项目会,空调突然坏了,会议室里闷得像蒸笼。陆现宁对着电脑讲方案,讲着讲着突然咳起来,开始咳得轻,后来越咳越急,额角都冒汗了。
林悦宁几乎是本能地站起来。她冲到茶水间,从柜子最里面翻出蜂蜜罐,倒了七分满的温水,挖了两勺蜜搅开,温度刚好不烫嘴。等她端着杯子冲回会议室,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陆现宁己经不咳了,正抬眼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杯子递到半空,林悦宁的胳膊僵住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三天前就该把蜂蜜罐藏起来的。
“那个……”她想把杯子往回缩,手指却不听使唤,“看老板你咳得厉害,随便冲的。”
陆现宁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时顿了顿。这水温熟悉得让他心头一跳,就像过去无数次他感冒的清晨,床头总会摆着这么一杯蜂蜜水。他抬眼时,正对上林悦宁慌乱的目光,像只被抓住的小鹿,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谢了。”他喝了一口,蜂蜜的甜味混着温水滑进喉咙,舒服得刚好。
林悦宁猛地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手指却在桌布上反复蹭着——刚才递杯子时,她又习惯性地把杯柄转到了他最顺手的角度。
散会时陆现宁叫住她:“林悦宁,等一下。”
她站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得门板咚咚响。
“吉他弦的型号,”他靠在桌边,指尖敲着桌面,“你其实是知道的,对吗?”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林悦宁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能……以前听谁提过一嘴,记不清了。”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才听见他说:“晓琪买错型号了,你去库房拿一盒我常用的型号。”
林悦宁的肩膀松垮下来,应了声“好”,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
库房在地下室,又冷又潮。她蹲在货架前翻找琴弦,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包装时,突然想起之前冬天,陆现宁弹吉他时弦断了,划破了手指。她握着他的手往伤口上撒止血粉,他却笑她“比弦还绷得紧”。
“嘶——”指尖被琴弦的金属头划破,血珠冒出来,林悦宁才回过神。
她把琴弦往口袋里塞,不小心带出来个东西,叮铃一声掉在地上。是那只褪色的银手链,链尾的“L&L”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她赶紧捡起来,手心的血蹭到链节上,红得刺眼。
回到办公室时,陆现宁正在打电话,侧脸对着她,下巴绷得很紧。她把琴弦放在桌上想走,听见他说:“对,就是这个型号。”
林悦宁的脚步顿住了。
陆现宁挂了电话,看见她站在原地,脸色白得像纸。“怎么了?”他走过去,目光落在她流血的指尖,“受伤了?”
他伸手想碰她的手,林悦宁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往后退了半步:“没事,我去处理一下。”
她几乎是逃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扑脸,却压不住眼里的热意。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嘴角却扯出个难看的笑——原来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根本改不了。就像陆现宁喝蜂蜜水时不自觉露出的满足,就像他刚才说“就是这个型号”时的自然,有些东西就算被时空隔开,也会在某个瞬间顺着血液涌上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系统的消息。光屏弹出来,带着微弱的电流声,上面的脑波图又乱了,好多波浪线缠在一起,像团解不开的绳子。
[检测到强烈的记忆波动。]
林悦宁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光屏上:“我己经很努力改了。”
「有些习惯,不是改了就能消失的。」光屏的光慢慢暗下去,「就像他的抽屉里,一首留着你的位置。」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陆现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