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匕首紧贴着林秀的小臂，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她站在仓库的阴影里，如同潜伏的猎豹，目光锐利如刀，在熟睡的吴婆和陈木之间来回扫视。那两支失踪的哮喘喷雾剂，像两根淬毒的针，狠狠扎在她的神经上。
安安的命脉被动了！这触碰了她的绝对逆鳞！
仓库里死寂一片，只有老周在远处角落发出的轻微鼾声，和安安在睡袋里均匀的呼吸声。吴婆蜷缩在一条破旧的毯子里，身形瘦小得几乎看不见，发出轻微的、带着痰音的呼吸。陈木则靠在一堆他收集来的木料和金属废料旁，头微微垂着，似乎睡得很沉，但借着高处气窗透进的微弱月光，林秀似乎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是他？还是她？
林秀的大脑飞速运转。吴婆懂草药，知道药的价值，而且她看起来最虚弱，或许出于自保的恐惧，想偷偷藏起一点救命药？陈木沉默寡言，心思难测，他那沉重的帆布包里装满了工具和零碎，藏两支小喷雾剂易如反掌。他甚至可能为了换取食物或其他东西，偷药出去交易！疤脸的探子？这个念头让林秀浑身发冷。
不能打草惊蛇。必须找到证据！
她悄无声息地移动，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第一步，检查吴婆。老妇人睡得很沉，身上只有那件单薄的棉袄和毯子，藏东西的地方有限。林秀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挑起毯子一角，借着微光快速扫视她身下和周围的地面——除了灰尘和几根干枯的草茎，空空如也。
她微微蹙眉，目光转向陈木。这个年轻人的“领地”相对复杂。他身边堆着不少木料和金属零件，那个巨大的帆布包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林秀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陈木的呼吸似乎更沉了一些。她蹲下身，匕首横在身前，另一只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伸向那个半敞开的帆布包口。
包里塞满了各种工具：凿子、刨子、锯条、卷尺、几块形状各异的砂纸、还有一些零碎的金属件和绳索。林秀的手指如同探针，在冰冷的工具缝隙间小心摸索…没有药瓶的硬质触感。
难道藏在身上？或者…埋在旁边的材料堆里？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探查时——
“吱…吱吱…”
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啮齿类动物啃咬声，突兀地从仓库深处、靠近他们新开垦的那一小块菜地的方向传来！
在极度寂静的环境里，这声音如同惊雷！
林秀的动作瞬间僵住！陈木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连熟睡的吴婆似乎也被这声音惊扰，不安地翻了个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鼠叫声吸引了过去！
老周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啥…啥声音？耗子？” 他揉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秀立刻收回了探向帆布包的手，顺势站起身，装作也被声音吸引的样子，快步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同时低喝：“都别动！有动静！”
她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黑暗，精准地射向菜地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空木箱。
“吱吱吱！” 声音变得更加急促和惊慌！
光柱下，一只体型硕大、毛色灰黑、眼睛闪着贼光的肥老鼠，正惊慌失措地从木箱缝隙里窜出来！它嘴里，赫然叼着一个亮蓝色的、印着熟悉药厂标志的小铝罐！
正是安安丢失的哮喘喷雾剂！
“我的药！” 林秀瞳孔骤缩，又惊又怒！搞了半天，偷药贼是这玩意儿？！
那老鼠叼着药罐，慌不择路，朝着仓库更深处、一堆废弃油桶的阴影里猛蹿！
“别跑！” 林秀想也不想，拔腿就追！这药比金子还珍贵！绝对不能让这畜生糟蹋了！
“哎哟！好大的耗子！” 老周也看清了，抄起他的撬棍就加入了追击。
吴婆和陈木也被彻底惊醒，不明所以地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那老鼠异常狡猾，仗着体型小和对环境的熟悉，在堆积如山的杂物缝隙里左冲右突。林秀和老周两个大活人，在狭窄的空间里追得磕磕绊绊，狼狈不堪。林秀的消防斧在这种地方完全施展不开，老周的撬棍更是只能当烧火棍乱捅。
“左边！它钻左边那个油桶后面了！” 老周气喘吁吁地喊。
林秀刚扑过去，老鼠又从另一边溜了出来，叼着药罐，哧溜一下钻进了隔离区防火门下方一条不起眼的缝隙里！
“该死！” 林秀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防火门上。这条缝太小，人根本钻不进去！
“药…药在里面？” 老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门缝。
“被那死耗子叼进去了！” 林秀脸色铁青，肺都要气炸了。千防万防，没防住这打洞的贼！
防火门被老周用钥匙打开。隔离区内一片漆黑，只有手电光柱扫过空荡荡的金属架和地面厚厚的积灰。
“分头找！那畜生肯定躲在哪个角落！” 林秀咬牙切齿。一支药可能己经被咬坏或者藏起来了，另一支必须抢回来！
西个人（陈木和吴婆也跟了进来）打着手电，在不算大的隔离区里仔细搜寻。灰尘被搅动起来，在光柱下飞舞。
“这里！” 陈木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蹲在一个靠墙的金属架最底层，指着架子后面靠墙的狭窄缝隙。手电光下，能看到里面塞着一些碎布条、纸屑…还有半截灰色的老鼠尾巴一晃而过！
“堵住它！” 林秀立刻道。
老周和陈木立刻搬来几个空木箱，死死堵住缝隙两边，只留下正前方一个口子。吴婆紧张地攥着她的小锄头。
林秀屏住呼吸，将手电光死死锁定那个洞口，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肉干（上次开罐头的存货）！她小心地将肉干放在洞口前方不远的地面上。
浓郁的肉香在封闭的空间里迅速弥漫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张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终于，洞口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颗贼兮兮的老鼠头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绿豆小眼贪婪地盯着地上的肉干。它似乎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但肉香的诱惑实在太大，片刻之后，它整个身体都钻了出来，飞快地扑向肉干！
就在它叼住肉干的瞬间！
“就是现在！” 林秀低喝！
一首蓄势待发的陈木，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将手中一块边缘磨得极其锋利的薄铁皮（像是废弃的传送带挡板）狠狠插向洞口和老鼠之间的地面！
“噌！”
铁皮深深嵌入地面，瞬间形成一道冰冷的屏障，将老鼠的退路完全切断！
老鼠受惊，叼着肉干就想往回跑，一头撞在冰冷的铁皮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肉干也掉了。它惊恐地吱吱乱叫，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乱窜，试图寻找新的出路。
林秀和老周立刻扑了上去！老周挥舞着撬棍试图拍打，林秀则眼疾手快，目标明确——老鼠刚才窜出来的那个角落！
她不顾脏污，伸手就往架子后面的缝隙里掏！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圆柱体！她心中一喜，猛地拽了出来！
一支完好的哮喘喷雾剂！铝罐上还有几个清晰的牙印，但幸运的是没有破裂！
“拿到了！” 林秀长舒一口气，心落回肚子里一半。
“吱！” 那老鼠见藏宝地被抄，更加疯狂，竟然朝着堵路的木箱猛撞！试图从缝隙挤出去！
“别让它跑了！” 老周大叫。
混乱中，一首紧张旁观的吴婆，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举起手里的小锄头，闭着眼睛，朝着那乱窜的老鼠影子狠狠砸了下去！
“噗！”
一声闷响。锄头尖似乎砸中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老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仓库隔离区里，弥漫着灰尘、血腥味和…死老鼠的味道。
林秀看着手里那支失而复得的药罐（另一支估计被老鼠咬坏或者藏得太深暂时找不到了），又看看地上那只脑袋被吴婆一锄头开了瓢的老鼠，心情复杂。一场惊心动魄的内部猜忌，最后竟以一场滑稽的“鼠口夺食”告终。
吴婆还保持着举锄头的姿势，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显然被自己刚才的“壮举”吓得不轻。
陈木默默拔起插在地上的锋利铁皮，看着上面沾染的一点老鼠血和灰尘，眼神若有所思。
老周则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好家伙…这耗子成精了！差点把咱的命根子给祸害了！”
误会似乎解除了。偷药的是老鼠，吴婆还歪打正着立了功。陈木的反应也证明了他的冷静和敏捷（用铁皮断后路那一下非常关键）。
林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对吴婆点点头：“吴婆，干得好。” 又看向陈木，“反应很快。”
吴婆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陈木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
一场风波似乎平息。大家清理了老鼠尸体，退出了隔离区。林秀仔细检查了那支找回的药，确认能用后，连同空间里的药盒一起，锁进了那个小铁皮箱，钥匙贴身藏好，并决定以后所有药品，非必要绝不拿出空间！鼠患必须重视！
她指挥陈木和老周，用找到的碎水泥块和金属网，仔细封堵了防火门下那条惹祸的门缝，以及其他可能的老鼠通道。吴婆则贡献出她找到的干艾草，点燃了熏烤仓库角落，试图驱赶可能存在的其他老鼠。
仓库里弥漫着艾草苦涩的烟味，掩盖了之前的血腥和死老鼠的臭味。
林秀坐在油桶上，看着忙碌的众人，又看了看熟睡中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安安，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内部危机暂时解除，但外部威胁（疤脸）和生存压力依旧沉重。药品的损失（一支彻底没了）也让她心头蒙上阴影。
就在这时，负责在门口加固最后一点防御的陈木，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锤子。他蹲下身，仔细看着仓库大门内侧靠近地面的位置，那里堆积着一些从门缝吹进来的灰尘和杂物。
“怎么了？” 林秀警觉地问。
陈木没说话，只是用手指，小心地从灰尘里，捻起了一样东西，递到林秀眼前。
那是一小片深色的、不起眼的碎布片。布料很普通，但边缘的撕裂痕迹很新。最重要的是，碎布上沾染着一点暗红色的、己经干涸的…血迹。
而且，这布片的颜色和质地…和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衣服都对不上！
林秀的心，猛地一沉。她接过布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除了灰尘味，还有一丝极其淡薄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汗味和…烟草味？
这布片，显然是最近才从外面被带进来的！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靠近过仓库大门！甚至可能…试图从门缝向内窥探过？！
仓库里艾草燃烧的烟雾缭绕上升。
刚刚驱散的寒意，伴随着这片来历不明的染血碎布，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所有人。疤脸的阴影，似乎比想象中更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