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将云州老城区的街巷浇成墨色迷宫。
姜妍妘缩在暗巷口，雨衣兜帽压得极低，视线死死锁定前方佝偻的背影。
王强的旧部 “疤脸” 李三正踩着积水狂奔，腋下夹着的黑色公文包在跑动中晃荡，拉链缝隙里透出幽蓝的荧光。
—— 这是张鸿死后第七天，陈江在隆盛财务系统里发现笔异常转账，收款方指向城郊废弃码头的某间冷库。而李三作为当年纺织厂泄漏事故的现场负责人，此刻的行踪更像根引线，骤然绷紧了姜妍妘的神经。
“吱呀 ——” 锈蚀的铁门被推开，李三闪身钻进码头仓库。
姜妍妘屏住呼吸，贴着湿漉漉的墙壁跟进，鱼腥与机油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仓库深处亮着盏孤灯，光柱下站着两个穿防化服的男人，金属托盘上码放着数十支针剂，液体在玻璃管中泛着诡异的青芒，与地下实验室里的绿色药剂如出一辙。
“这批‘月光’要是兑进保健品，够云州 half 的人换肾。” 其中一人拧开针剂瓶盖，嗤笑出声，“张总死前不是说姜妍妘的血能做解药吗？老子看这玩意儿才是隆盛的摇钱树。”
“小声点！” 李三焦躁地搓着下巴上的刀疤，“谚翊那小子最近盯得紧，上次实验室炸了后，上头交代必须把样本转移 ——”
话音未落，仓库顶部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防化服男人猛地抬头，射灯瞬间扫向姜妍妘藏身的木箱。
她心脏骤停，转身就往货梯方向冲，却在拐角处撞上堵 “人墙”—— 谚翊撑着把黑伞站在雨幕里，西装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嘘。” 他食指抵在唇间，拽着她躲进堆放缆绳的凹槽。
三秒后，李三带着人追至货梯口，骂骂咧咧的声音混着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肯定跑码头去了！给我搜！”
姜妍妘靠在冰冷的铁柱上喘息，这才发现谚翊的皮鞋底沾着海藻碎屑，裤脚卷着半干的麻绳 —— 那是码头工人特有的装束。
“你怎么会在这？” 她盯着他裤腿上的泥渍，“还有，你怎么知道李三会走这条暗道？”
谚翊没回答，只是将伞往她那边倾了倾，目光投向远处浮着油污的海面。
码头上锈迹斑斑的起重机在暴雨中如同巨兽骨架，而他望着某艘废弃驳船的眼神，带着种近乎熟稔的冷冽。“2003 年，” 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撕碎，“我母亲就是在那艘船上被逼着签了‘自愿’放弃索赔的协议。”
姜妍妘怔住。
她想起阮月英日记里模糊的记载，那些关于 “海上交易” 和 “威胁” 的字眼突然有了画面。
谚翊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油渍，画出个残缺的太阳标志 —— 正是隆盛的 logo。“当年纺织厂泄漏的铅废料，有三分之一是通过码头走私到境外，”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冰碴，“王强负责填埋防空洞，李三负责海运，而张鸿……”
他突然拉起她的手腕，冲向停泊在防波堤的摩托艇。
引擎轰鸣划破雨幕时，姜妍妘回头看见李三带着人冲出仓库，手中的枪口闪着寒光。
“他们要灭口！” 她惊声喊道，却见谚翊从防水袋里掏出枚信号弹，对着驳船方向发射。
红色曳光弹划破夜空的瞬间，驳船甲板突然炸开道暗门，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抱着冷藏箱往外跑。
“看到了吗？” 谚翊的声音在马达声中格外清晰，“隆盛的‘月光’计划从来没停过 —— 他们用你的抗体做引子，研发出这种能精准破坏肾脏的毒剂，再伪装成保健品销往海外。” 他操控着摩托艇急转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姜妍妘的脸颊，“刚才仓库里的针剂，只是初级样本，真正的配方……”
他的话突然被爆炸声打断。驳船方向腾起橘红色火浪，冷藏箱在烈焰中迸裂，幽蓝的液体渗入海水，瞬间将附近的鱼群毒死，翻着白肚漂在水面。李三站在码头上狂笑，举起手中的对讲机：“谚翊！你以为毁了样本就完了？当年你妈在船上签的协议，可是摁了血手印的！”
姜妍妘浑身一震。
她想起地下实验室里那卷加密视频，王强狞笑着说 “这妞的女儿我会好好照顾” 的画面突然与眼前的场景重叠。
谚翊猛地捏紧船舵，指节泛白：“协议在你手上？”
“不然你以为张鸿为什么留着你这条命？” 李三晃了晃手里的防水文件袋，“等明天庭审结束，我就把这份‘自愿’放弃赔偿的协议公之于众，让你跟你妈一样，永远背着‘叛徒’的骂名！”
摩托艇在海面上划出尖锐的弧线，谚翊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李三所在的码头冲去。
姜妍妘看见他眼中闪过疯狂的光，那是种同归于尽的决绝。“你干什么？！” 她试图抢夺船舵，却被他反手按住。
“还记得阮月英信笺里的话吗？” 他的声音混着雨水，“‘有些真相必须让你知道’—— 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摩托艇距离码头只剩十米时，他突然将姜妍妘推进海里，自己则猛打方向盘，让船头撞向码头的防撞轮胎。
“噗通” 一声，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姜妍妘。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看见谚翊从摩托艇上跃下，与李三扭打在一起。
防水文件袋在撕扯中掉进海里，李三掏出匕首刺向谚翊小腹，却被他反手制服，膝盖狠狠顶在对方后颈。
暴雨中，谚翊捡起漂在水面的文件袋，掏出里面的羊皮纸协议。
姜妍妘这才看清，所谓的 “血手印” 边缘异常整齐，分明是用印章盖上去的。“当年你用伪造的协议逼死我母亲，” 谚翊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雨水顺着他额角的伤口流下，“现在，该还了。”
他将协议塞进姜妍妘手中，突然拽起李三推向正在逼近的警艇。“警察！这里有人走私毒剂！” 他大喊着，同时将枚追踪器按在李三后颈。姜妍妘这才发现，码头暗处早己埋伏着便衣警察，陈江举着喇叭从集装箱后冲出：“所有人不许动！”
警灯刺破雨幕时，谚翊转身走向那艘仍在燃烧的驳船。姜妍妘追上去拉住他，却看见他掌心攥着半枚蓝月亮吊坠 —— 正是阮月英临死前握在手里的那枚。“你早就知道李三的计划，” 她喘着气，“从张鸿给我图纸那天起，你就在布局。”
谚翊没有否认，只是望着海面上升起的朝阳。暴雨渐歇，废弃码头的铁架上，一只海鸥衔着片烧毁的日记残页飞过，上面用鲜血写着的 “小月亮，去成为光” 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明天庭审，” 他将吊坠塞进她掌心，与她腕间的婴儿手环拼合成完整的月亮，“把这个交给法官。”
姜妍妘低头看着吊坠内侧的刻字 ——Y.Y 1995.12.24，突然明白阮月英的生日为何与自己的 “抗毒体质” 息息相关。远处云晟资本大厦的玻璃幕墙上，隆盛的太阳标志正在被工人拆除，而更深处的阴影里，关于 “月光” 计划的真相，才刚刚掀开一角。
她握紧吊坠，感受着金属传递的微凉体温。码头上的警戒线在海风中飘扬，像一道即将拉开的序幕，而明天的庭审，将是刺破二十年黑暗的第一缕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