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妘视角)
凌晨1点17分,云州市老城区的路灯早己熄灭,只有“ 正义之光 ”法律援助中心二楼的窗户还亮着惨白的灯光。
姜妍妘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指尖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案卷上晕开,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起湿巾,用力擦拭着纸张边缘。一下、两下、三下——首到纸张边缘起毛,墨迹晕得更开才停手。
“ 啧。 ”她盯着那块污渍,眉头皱得更紧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鸣。
墙上挂满了胜诉案例的照片和当事人手写的感谢信,玻璃奖杯在文件柜里反射着冷光。
三十七坪的空间塞了六张办公桌,她的位置在最角落——离饮水机最近,也离暖气最远。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眼下投出两片青黑的阴影。
显示器上是明天要开庭的农民工欠薪案,被告是本地有名的建筑公司,整个证据还差最关键的一环——那个愿意作证的包工头昨晚突然失联了。
她点开手机,最新一条消息还停留在12小时前:【姜律师,他们找到我了,对不起】。
指节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 注意安全 ”。
起身时,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拎起外套,顺手把桌上散落的回形针按颜色分类收好。经过门口时,目光扫过贴在墙上的机构宗旨:“ 为无声者发声 ”。
玻璃门映出她的倒影——扎得一丝不苟的低马尾,洗到发白的藏青色西装,还有嘴角那道不笑时显得格外严厉的弧度。
二十八岁,看起来却像把所有的青春都榨成了冷静的标尺。
推开大门的瞬间,初冬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裹紧外套,却在抬头时僵在原地。
机构斑驳的外墙上,鲜红的喷漆张牙舞爪:
“伪善者去死!!!”
最后一个感叹号拖得很长,像一道血痕。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三秒、五秒、十秒——她突然转身回到办公室,从洗手间拿出水桶和钢丝球。
自来水冻得指节发红,她踮脚擦洗那些字母时,听见红色漆料混着铁锈味的水流进下水道的声音。
钢丝球刮过砖墙的声响让人牙酸,有几次用力过猛,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 需要帮忙吗? ”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手一抖,钢丝球掉进水里。
转头看见是隔壁便利店值夜班的小林,她才松开咬紧的下唇。
“ 不用。 ”她弯腰捞起钢丝球,“ 马上就干净了。 ”
小林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通红的指尖:“ 这周第三次了...要不要报警? ”
“ 没意义。 ”她继续擦着最后几个字母,“ 警察不会管这种小案子。 ”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恶作剧。
那些字母的弧度,和三天前败诉的化工厂老板在法庭上咆哮时喷出的唾沫星子一样扭曲,和两个月前被她送进监狱的家暴男在听判决时比出的割喉手势如出一辙。
和很多年前,那个缩在操场角落的瘦弱男生抬头看她时,眼里映出的那道模糊身影——
水桶突然翻倒,污水漫过她的皮鞋。
凌晨2点43分,姜妍妘站在彻底干净的墙面前,把冻僵的手揣进口袋。
转身时,她没注意到街角停着的黑色轿车,也没看见车窗后那双比夜色更冷的眼睛。
车里的男人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定格在她用力擦墙时绷紧的侧脸。
“找到你了。”谚翊轻声说,声音消融在发动机的轰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