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姜妍妘己经站在了云州第七中学的锈铁门外。
她本不该走这条路。
从家到律所有更近的路线,但今早鬼使神差地,她在公交车上提前两站下了车。
现在她站在校门口,看着崭新的电动闸门和监控摄像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十年没回来过了。
保安室里的大爷正打着瞌睡,她悄悄从侧门溜了进去。
操场上的塑胶跑道换成了鲜艳的红色,但那棵歪脖子槐树还在,在初冬的风里抖落最后几片枯叶。
“喂!没爹的野种!”
幻听般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畔。
姜妍妘猛地回头,空荡荡的操场上只有几个晨练的老教师,但阳光斜照在槐树下的那个角落时,她分明看见——
十三岁的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缩在王强那帮人身后。
王强正把一个瘦高男孩的书包扔进水坑,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推了她一把:“ 优等生也来一脚啊! ”
记忆中的自己踉跄着上前,在那个男孩抬头瞬间飞快踢了一下他的大腿。不重,但足够羞辱。她记得自己当时死死盯着地面,看见他裤腿上那个泥印子,形状像个月牙。
“姜律师?”
现实的声音将她拽回。一位白发女教师疑惑地看着她:“你是...校友吗?”
“ 03届的。 ”姜妍妘下意识抹了把脸,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回来...看看。”
女教师热情地要带她参观新建的体育馆,她婉拒了。等对方走远,她立刻转向教学楼后的老围墙。
那片水泥墙还在。当年被藤蔓覆盖的墙面如今光秃秃的,露出各种陈年涂鸦。她蹲下身,手指拂过墙角一块褪色的印记——那是个用白色粉笔画的小小太阳,太阳下面有道歪歪扭扭的裂痕。
这是她十西岁生日那天偷偷画的。
那天王强一伙被叫去教务处,她溜回来,想对那个转学走的男孩说声对不起,粉笔在墙上画到一半就断了,就像她没能说出口的道歉。
“ 果然还在…… ”
她的指尖突然僵住。
在太阳涂鸦旁边,多了一行崭新的刻痕。那痕迹极深,像是用刀反复划出来的,每个字的转折都带着狠劲:
“债该还了”
落款是一道斜斜的划痕,像极了当年那个泥脚印的形状。
姜妍妘猛地站起来,后脑勺撞在围墙上。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刻痕的石灰还是新鲜的,墙角甚至散落着几点碎屑。
有人最近来过。
而且知道这个涂鸦的意义。
书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律所主任的来电。她深吸一口气接通,对方兴奋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妍妘!天大的好消息!云晟资本要给我们捐两百万!点名要你负责对接! ”
“ 云晟...资本? ”她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
“ 对啊!就是那个谚翊!今天下午三点他亲自来考察,你赶紧—— ”
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透过渐渐散去的晨雾,她看见操场那头的槐树下,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弯腰从水坑里捡起什么。阳光掠过他的侧脸时,姜妍妘看清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褪色的、沾满泥水的旧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