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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良井·血色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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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公子,请喝茶
作者:
陈留居士
本章字数:
5198
更新时间:
2025-06-20

夜,是淬了毒的鸩酒,浓稠得几乎凝固,将整个汴京城都浸泡其中。

白日里车水马龙的喧嚣,此刻都己沉淀为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更夫的梆子声,“梆…梆…梆…”三长两短,像是从幽冥深处传来,又似冤魂叩击着忘川河畔的石碑,每一声都带着透骨的寒意,在空旷寂寥的街巷间回荡、渗透,钻入人的骨髓。

周邦彦的身影,宛如一道融入浓夜的孤狼,并未返回灯火摇曳的开封府衙。他逆着巡夜铺兵手中灯笼散发的微弱光晕,悄无声息地拐入了一条更为幽暗的巷道,最终没入了汴京城最深、最污浊的疮痍之地——不良井。

此地,并无清泉甘冽可言。唯有那积年累月、永不见天日的污泥浊水,以及在其中苟延残喘、被煌煌王法彻底遗弃的魂灵。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合恶臭。

那是劣质酒糟发酵的酸腐,霉变食物腐烂的腥腻,牲畜粪便蒸腾的秽气,人体汗液凝结的酸臭,以及绝望本身在阴暗角落里滋生、弥散开来的味道。

这股恶臭粘稠得仿佛有了实质,糊在口鼻之上,令人闻之欲呕,几乎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熏染透彻。

不良井的每一块青石板,都浸透了数不清的罪恶与血泪。

每一处墙角投下的幽深阴影里,都可能藏匿着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与血腥杀戮。

但这里,也曾是周邦彦的“营垒”。不良帅出身的他,比任何人都洞悉这片黑暗丛林的生存法则,以及潜藏在其中的脉络。

他的脚步轻盈而诡秘,如同一头在暗夜中潜行的猎豹,精准无误地避开了几处新近布设的暗桩和简陋陷阱。

最终,他停在了一扇被经年油烟熏染得如同焦炭般的木门前。

门板上,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的标记,宛如一张被无情岁月磨去了所有表情的脸孔,麻木,死寂,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

周邦彦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与节奏,叩击在厚重的门板上。

“咚。咚。咚。”

三声。沉重,压抑,仿佛三枚无形的棺材钉,要将这扇门背后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都牢牢钉死在黑暗之中。

门内,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似乎被这三记叩门声惊扰,仓皇逃窜,不敢在此处停留。

周邦彦的眸光,在无边的暗夜中锐利如鹰隼,不曾有丝毫动摇。他再次抬手。

“咚咚。咚咚。咚。”

前西声急促如骤雨拍打芭蕉,最后一声却陡然拉长,尾音中带着一丝金石交击般的清越与决绝。

“拱圣遗音,三长两短,急如星火,缓若钟鸣!”

这,正是拱圣营内部,用以传递最高等级警讯的独特暗号!非到生死存亡之秋,关系到整个组织命运的关头,绝不会轻易动用!

门轴转动的声音,细微得如同蚁虫在朽木中爬行,但在周邦彦那经过特殊锤炼的耳中,却清晰如沉雷滚过。

“吱呀——”

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门缝,如同暗夜中被无形利刃撕开的一道狰狞伤口,从中淌出更为浓郁、更为粘稠的黑暗。

门后,一双浑浊却闪烁着警惕寒芒的眼睛,如同两点在坟冢间游荡的鬼火,在极致的黑暗中死死锁定了周邦彦。

那目光,先是充满了审视与戒备,随即缓缓下移,落在他腰间那张被夜色浸染得愈发森寒的铁胎弓上。

弓身古朴无华,线条却凌厉如出鞘的战刀。

弓臂之上,用古法错金工艺镶嵌的三个篆字,即便在如此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寒芒——

“拱圣营!”

那双浑浊眼珠中的警惕与戒备,瞬间如同残雪遇见烈阳,迅速消融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了震惊、狂喜、悲恸、以及深深敬畏的复杂光芒,在那只独眼中剧烈地闪烁。

门后那道本己佝偻得如同枯虾的身影,猛地剧烈一颤,仿佛一截早己被岁月风干的枯木,在这一刹那间,被注入了久违的、磅礴的生机。

“进来!”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剧烈颤抖,像是两块被风沙侵蚀了千百年的皮革,在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周邦彦身形一闪,如游鱼入水般滑入屋内。

他身后的木门,几乎在同时无声无息地合拢,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闭上了贪婪的嘴,将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与细碎的声响,都彻底吞噬隔绝。

屋内,一盏只有豆粒大小的油灯,在简陋不堪的土炕角落里摇曳不定。

光线昏黄黯淡得如同磷火,将墙壁上斑驳脱落的土坯影子,拉扯得奇形怪状,扭曲变形,如同无数在炼狱中挣扎呼号的冤魂。

一个头发花白如霜、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狰狞刀疤的老卒,正蜷缩在冰冷的炕角。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柄早己锈迹斑斑、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横刀,仿佛那是他在这个冰冷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最后的慰藉。

他便是张聋子,当年拱圣营中箭术超群的神射手。

当看到周邦彦腰间那张熟悉的铁胎弓时,张聋子那只仅存的独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至极的亮光。

他挣扎着,想要从炕上爬起来,向周邦彦行那早己刻入骨髓的军中大礼,却被周邦彦快步上前,用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头儿!”张聋子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您……您终于……回来了!”

“我早己不是你们的头儿了。”周邦彦的声音,比这间陋室中的寒气还要冷冽几分,“拱圣营,也早就没了。”

“一日为拱圣,终身为拱圣!”张聋子却异常固执地摇着头,那只独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因激动而愈发颤抖,“只要这弓还在,拱圣营的魂,就还在!就永远不会散!”

周邦彦不再与他争辩此事,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那块依旧沾染着淡淡茶渍与艾草特殊香气的粗布,平铺在油腻不堪的矮木桌上。

“这是谁送来的?他想说什么?”

张聋子并没有立刻去看那块粗布,而是将鼻子凑了过去,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猎犬一般,仔细地、反复地嗅闻着上面残留的气味。

“是小乙,当年营里号称‘钻地鼠’,最会钻洞、最能藏匿的那个耗子。

”他缓缓抬起头,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狠戾与决绝,“他如今在漕帮里,给朱勔那狗贼手下一个管事当差,专门负责清理河道上那些无名浮尸和秽物。”

张聋子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说,天,要塌了!”

周邦彦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如针尖麦芒!

“说清楚!”

“三个月!仅仅是过去这三个月!”张聋子从怀中掏出一本用油布层层叠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由于过度激动,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此刻正微微地颤抖着,“就在这汴河之上,有名有姓、能够查到船号备案的漕运失踪案,不多不少,整整十七起!”

十七起!这个数字,像十七根被烧得通红的铁钎,狠狠地烙在了周邦彦的心上!烙得他心头剧痛!

要知道,在开封府存放的官方卷宗里,清清楚楚记录在案的,仅仅只有三起!

而且,那三起案件,最终都以“遭遇水匪劫掠,船毁人亡”这样潦草的结论草草了结,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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